她对上少年视线,后者似被当场抓包一般疾疾直起上身,喉头滑头,有点不安。
岑矜眼神聚起焦来,撇开抱枕问:“几点了?”她完全没注意到身上多出来的盖毯。
“四点十五。”李雾说。
“啊?”女人木了下,才后知后觉抓头发,从沙发上弹起。他们间距变窄,她一下子离他好近,李雾眼睫眨动两下,下意识后退半步。他目光闪避,只用耳朵捕捉着她的哈欠,和自言自语的嘟哝:“还要去学校,差点忘了……”
岑矜打算绕过他去洗脸,李雾也跟着让,两人方向想到一起,岑矜直接被挡住。
岑矜当即换边,他也忙着变,结局如出一辙,历史总如此相似。
岑矜顿足,盯着面前这堵人墙,冷声问:“这是在干嘛。”
“……”李雾赶紧侧身,让开大片空间:“不是故意的。”
岑矜不言,快步走回卧室。她明显情绪不佳。
李雾长舒一口气,心又很快梗住,他也想问自己,他到底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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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学校路上,岑矜冰着脸开车,一言未发。李雾性子内敛,更别提主动开腔。
路过一条小吃街时,浓郁的鲜辣味刮来车厢里,岑矜匆匆往外瞥了眼,终于发话:“要不要买点吃的带去宿舍?”
李雾立即接:“不用了。”
“晚自习前还来得及去食堂么。”她问。
李雾说:“肯定来得及。”
她凉飕飕勾唇:“你们男的还真自信。”
“……?”
女人莫名的话里有话,李雾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能解释说:“来不及也可以课间买。”
“哦。”岑矜应得不咸不淡。
这一刻,李雾醒悟过来,他被迁怒了。
下午待书房时,他就隐隐听见岑矜在客厅讲电话,语气不快,应该是与人起了争执。但她家隔音效果太好,女人声音宛若隔着深水,他没有窃听的癖好,每个人都应当有秘密。
不知全貌,李雾整个沉闷下来,不想再给岑矜添乱。
身侧气压陡低,岑矜感受到了。
因为自己的坏心情,她已经多次误伤到这个男孩了。他明明才是这段婚姻里最无辜的受害者。
岑矜心隐痛一下,赶忙整理好面色,自若地同他寒暄:“还没问你们食堂吃得怎么样呢。”
“比之前学校好多了。”李雾坦诚回。宜中食堂菜色丰富,应有尽有,不像他之前就读的县高,很多时候是学生自己带米带菜,然后支起一口铁锅,乱炖一气,将就饱腹。
岑矜又问:“每天都吃些什么。”
李雾想了想,给不出具体答案:“饭……菜。”讲完也被自己窘住,噤声不语。
岑矜同样无言以对。
岑矜斜了眼他清晰到扎眼的下颌线:“以后每周回来称重。”
“体重?”李雾完全跟不上她这些突如其来的要求。
“嗯,”岑矜态度如下达指示:“把体重数据记下来,我要看到你长肉。”
“嗯。”李雾心猿意马应着,大脑早已被“每周回来”四个字带偏,人不自知的振奋,连自己被形容得像养猪一样也无知无觉。
他扬唇看向窗外,生怕岑矜有所察觉。
红灯时,岑矜瞄见他略鼓的左脸颊:“你笑什么?”
那块少年气的膘在顷刻间平整下去,再无动静。
岑矜只是随口一问,并不确定李雾到底是在笑,还是不服气地绷唇。她想起吴复形容她的词,再次看向少年后脑勺:“李雾,我会给你压迫感吗?”
视线里,男生肩膀有一刻僵滞,但他很快否认:“不会。”
“还是有的吧,”这个微动作再明显不过,她无法视而不见:“跟我讲真话。”
李雾回过头,语气分外笃定:“是真话。”他浓黑的眼睛完全不像在骗人。
余光里,绿灯亮了。
岑矜重新正视前方,弯了弯唇,声音也松散不少:“好,那我暂且假装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