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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荒山女尸(2 / 2)

谭铃音便围着尸体认真看起来。

唐天远悄悄地退出房间,把门锁上。谭铃音听到锁门的声音,抬起头,发现停尸房内只剩下她一个,县令大人不见了踪影。

“大人?”谭铃音叫道。

门外传来唐天远带笑的声音,“谭铃音,你思想龌龊,今晚待在停尸房好好反省吧。”

“喂喂喂,别把我和尸体放在一起!”谭铃音急忙跑到门口,使劲推门,可惜推不动,她对着门缝喊道,“快开门!”

唐天远拎着钥匙在门缝前晃,“不开。”

门缝的宽度只够谭铃音把鼻子挤出去,可惜鼻子不能助她争夺钥匙。

谭铃音只好告饶,“大人大人,我错了,您放我出去吧!”

“错了就要罚,还有,”他凑近一些,透过门缝看着谭铃音的眼睛,“本官不是色魔。”

这人也太记仇了……谭铃音龇牙,谄媚道:“那是!大人您风度翩翩品性高洁堪为世人楷模!”

“说得不错,”唐天远满意地点点头,把钥匙透过门缝递进去,“赏给你了。”

“多谢大人!”谭铃音小心地接过来,高兴过后,她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在门里边根本没办法开外头的锁,要钥匙有什么用啊!

“大人请留步!”谭铃音对着唐天远渐渐远去的背影深情呼唤。

大人没有留步。

“唐飞龙,你回来!”她又喊道。

这话成功唤起了唐天远白天给谭铃音叫魂儿时的不适感,他的步伐加快了。

谭铃音一咬牙,祭出杀招儿,“唐飞龙!一万八千字的龙阳小说等着你!不用谢!”

唐天远果然停下身,掉头快步走回来。他方才愉悦的表情已经被恼怒取代,“你这女人!”

谭铃音一梗脖子,“我怎么了?反正我不会深更半夜把人锁在停尸房,阴险!”

唐天远试图跟她讲道理,“你答应过不写的。”

“我答应的事多了去了,可我就是做不到,你能把我怎么样?”

“言而无信,小人。”

“我就是小人,你咬我啊咬我啊咬我啊!”

“想得美,色魔!”

“……”

唐天远在谭铃音的威胁之下,只好把她放出来。为了避嫌,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内宅。

第二天,唐天远吩咐人贴下去告示,谁家丢了姑娘,前来县衙认领。接着,他把昨天看守天目山的人叫来退思堂问话,师爷谭铃音和县丞周正道旁听。

从上任县令被抓一直到唐天远接任,有十几天的工夫,这期间天目山的封山令一直没有解除。他们昨天去天目山查探的时候还遇到守山人阻拦,直到唐天远把胡子摘了,对方才放行。

所以说,在封山的情况下,有人公然跑进天目山抛尸,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昨晚值班的一共有两个人,两人昨天就知道天目山出了命案,都怕受到牵连,今儿县太爷又吓了他们一吓,直接吓得两腿发软,跪在地上起不来。

一人砰砰磕头,“大人,冤枉啊!小人们确实昨晚当值不假,但守到辰时就撤了。在辰时之前,我们一直尽心尽力,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唐天远冷笑,“你的意思是,封山只封白天,晚上不封?”

“晚上妖魔鬼怪们都出来了,封……封不住啊……”

另一人也忙附和:“确实如此!因为刚开始封山那段时间,夜里值班的兄弟总是神秘失踪,连着没了好几个,因此再没人敢夜里值班。那时候的县太爷就吩咐,我们只需要在丑时三刻上值,至辰时整下值即可,夜里的时间留给各路神仙,大家互不干扰。”

唐天远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不屑。装神弄鬼。如果山里有人采矿炼金,总需要吃喝的,前任县令多半是故意留出空当,好与山内之人沟通联络。大半夜的,又是闹鬼的地方,肯定没人去闲逛,这就方便了他们。

他能想到这一点,谭铃音和周正道也能想到。

谭铃音的金矿石就是夜探天目山时捡的。她那时候还没怀疑什么金矿不金矿的,只是觉得县太爷太过愚昧。她虽时常假充神棍骗吃骗喝,但本身并不相信鬼神之说,夜探天目山也是想看看里头到底有什么“鬼”,好替天行道。那天清辰陪着她一块儿潜入天目山,山里很黑,她眼神不好,便由清辰领着在山中巡视一圈,什么鬼都没看到。

按理说,以谭铃音的眼神,大晚上的,别说金粒,就是金块,她也未必能捡到,可事情就是这么巧了。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鞋里翻进去一个小石子儿,她抖了抖脚,石子钻进脚趾的空隙里,一时也不怎么硌脚。谭铃音懒得脱鞋抖它,又继续走下去,走着走着便犯了困,后来是清辰把她背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她穿鞋时发现,那根本不是小石子儿,是一粒金矿石。

自那之后,她根据一粒小小金矿石,脑补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来。

且说眼前,唐天远问明白后,便令那两个人回去了。这边县衙三巨头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案情。三人心照不宣,只字不提夜半联络之事,只讨论命案。周正道说凶手肯定是辰时之后进山抛尸的,谭铃音说凶杀现场应该离天目山不远,唐天远说你们说的都是废话。

临近午饭,赵小六急急忙忙地跑来告诉唐天远,姑娘的身份确定了,是本县齐员外家的小姐齐蕙,齐家的下人已经在停尸房哭开了,齐员外和夫人正在往县衙赶。

唐天远也顾不上吃饭,连忙去了刑房。在门口,唐天远看到了谭铃音。她正一手拿一个大包子,一边吃一边往停尸房里探头看,那神情十分不忍,吃包子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慢下来。

停尸房里传来阵阵哭声,有男有女。

“你还真吃得下去。”唐天远说道。

谭铃音咽下口中的包子,“生老病死都是自然造化,烦恼皆是菩提,净土生于泥粪。”

这么禅趣盎然的话从她嘴里吐出来,让人很有一种分裂感。

这时,外面一阵喧哗,又呼啦啦走进来一群人。几个男男女女簇拥着一对中年男女,风风火火地赶来。那男的见到唐天远,还知道行礼,女的则丢下他们,奔进停尸房,紧接着停尸房内传来响声震天的号哭。

男的听到哭声,神情也悲恸起来。

这应该就是死者的父母了。唐天远让齐员外进了停尸房,与他女儿相见。

谭铃音摸着下巴,看着号哭的男男女女们,凑在唐天远身边小声说道:“不对劲。”

唐天远压低声音回道,“你也看出不对来了?说一说。”他微微弯下腰,把耳朵凑近一些,好方便听到她的低语。

“你看,姑娘的父母不缺吃不缺穿,当女儿的怎么会穿得像个村姑?这不合常理;既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该是养在深闺,时刻有人近身伺候,凶手一般不会有作案的机会。除非是她自己跑出来。”

“哦?”

“所以,她一定是逃婚了。”

唐天远不赞同,“你连她是否有婚约都不知道,就断言她是逃婚,太过武断。”

“这你就不懂了吧。”谭铃音弹了一下唐天远的肩膀,因两人离得太近,唐天远没来得及躲开。她接着说道,“有什么事情非要大晚上去办?除非她想长长远远地离开那个家。这逃婚啊,一定要选晚饭之后,城门关闭之前,这样等第二天家里人发现她不见时,她早已出城一夜,这才跑得远。还有,逃婚时不能打扮太好,一来太过惹人注意,二来,穿太好容易露富,搞不好就被人打劫了。”

唐天远发现这个妙妙生脑子里就没装什么正经东西,他不屑道:“说得好像你逃过婚一样。”

“我当然没逃过,我怎么会逃婚呢,”谭铃音说着,不耐烦地推了唐天远一下,“你别离我那么近。”

“也对,这世上不会有哪个男人会如此想不开,与你订立婚约。”

他们两个左一句逃婚右一句逃婚,说到后来声音渐大,被那齐员外听到,立时火冒三丈,“你们休要毁我女儿名节!”

谭铃音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我乱说的。”

唐天远走上前说道:“两位请节哀,刑房的勘验已经结束,你们现在可以把令千金发葬,以安香魂。本官会尽快彻查,定要揪出真凶,给你们一个说法。”

两夫妇便要跪谢,唐天远连忙将他们扶起来。

这时,外头又闯进来一人,跌跌撞撞的,一时把停尸房内众人的目光拉向他。

谭铃音看到此人十八九岁,浓眉大眼,跑进来时一头一脸的汗。他谁也不顾,直冲向房内尸体,待看到尸体面目时,惊得双目赤红,浑身发抖。

谭铃音挠着下巴,惊奇地看着此人。这不会是姑娘的未婚夫吧?她扭头看看县令大人,发现他一脸的高深莫测。

嗯,人在不知该做何应对时,通常可以假装世外高人,谭铃音点点头,这方法确实屡试不爽。

突然闯进来的青年似乎很不受欢迎,齐家夫人指着他骂道:“你这小孽障还没害够我女儿吗,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阿福,阿祥,你们把他拖出去!”齐员外吩咐道。

两个家丁过来要把青年带走,后者却是死命地攥着齐蕙的手不肯离去,把尸体拉得几乎要坐起来,掰也掰不开。

唐天远冷静地看了一会儿眼前的闹剧,吩咐道:“来人,把齐员外夫妇并齐小姐的贴身丫鬟以及这个男子都带入羁候所,等待审问。”

李大王招呼几个衙役,一同把该带的人带走了,屋子里顿时空了大半。谭铃音偷偷问唐天远,“你怎么知道她的贴身丫鬟在这里?”

“认尸这种事情,自然该让熟悉的人来。”

谭铃音点头,跟着唐天远出了停尸房。外头大太阳高高照,把一草一木都烤得枯焦,唐天远撑开折扇遮阳,低头看到身旁的谭铃音被太阳晒得眯了眼睛,蔫耷耷的,他很不厚道地有些幸灾乐祸。

谭铃音抬头看到他扇子上的题字,立时来了精神,“好字。”

唐天远拿下折扇,“你懂书法?”

“大人,我说过我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您怎么就不信呢。”谭铃音说着,钩了钩手指,唐天远便把折扇递给了她。

谭铃音指着折扇上四个大字“上善若水”,说道:“这字一看就是个美男子题的。”

唐天远惊了,“何以见得?”

“因为落款是唐天远。”

“……”

唐天远伸手去抢折扇,他真是脑子抽风了才会认为妙妙生有品位。

谭铃音拿着折扇躲,“别别别,我方才开玩笑的,这字确实有它的妙处。”

唐天远停下来,“你倒是说说看。”

谭铃音走到树荫下,再次把折扇打开,说道:“轻如蝉翼,重若崩云,狂似惊蛇,稳乎泰山……这些都在四字之间。海纳百川容易,自成一格却难。一个人学得太多,容易失却本心,跌入妆花饰巧或者邯郸学步的俗套,可这唐天远偏又有自己的境界。我觉得吧,这个唐天远虽然表面上温文尔雅,但其实是个潇洒纵逸之人。人可以装,字是装不了的。你看他的字,风骨凛然之外又有那么点亦正亦邪的味道。还有吧,他写这字的时候大概心情不太好,有点狂躁……”

“够了。”唐天远打断她。

“欸?不好意思,”谭铃音挠了挠后脑勺,“我一说起书法来就容易成话唠。”

唐天远沉默不语。人生难得遇一知己,有人懂他是好事,他真不介意有个红颜知己,但他很介意这个红颜知己是妙妙生。

谭铃音看到县令大人的脸色不太好,她有些奇怪,“我说错什么了呀……我说大人啊,您不会是嫉妒唐天远吧?其实用不着,人各有命,您就算嫉妒也没办法。”

“我不嫉妒他。”

“那么大人,您跟唐天远是好朋友吗?”这个可能性是有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拿着唐天远题字的折扇。

唐天远摇了摇头。

“那您认识他吗?”

又摇摇头。

“啊,原来这折扇是买的呀,我还以为您认识唐天远呢。”

唐天远皱眉,这话里话外鄙视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谭铃音把那折扇在手上转得花样翻飞,“大人,您买这折扇花了多少钱?能转手给我吗?”

唐天远看得一阵眼花,他不解,“你要它何用?”

“这可是唐天远题字的折扇。”

唐天远嗤笑,“你不会暗中思慕唐天远吧?”

“这么说也不错,我就是思慕他又怎样?世上的姑娘,谁人不想嫁唐天远?我想一想又不用花钱。”

她说得这样直白,唐天远反而不好意思了,扭过脸责备道:“你这样不知羞,枉为女子。”

谭铃音恳求道:“大人,看在我为您当牛做马的分儿上,您就把它让给我吧!求求你了!”

唐天远第一次见谭铃音把姿态放得这样低,就为一把扇子。反正这扇子在他眼中也不值几个钱,大男人用不着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于是他轻轻挥了一下手,“你只要保证以后不再思慕唐天远,我便把这折扇送给你。”

“好,我保证,以后唐天远在我眼中就是浮云,就是粪土,就是屎壳郎!”

“……”

最后,唐天远不仅把折扇免费给了谭铃音,还招了她一顿骂,他心情抑郁地回去,午饭也没好好吃。

这头谭铃音掉头出了县衙,去了古堂书舍,找到了谭清辰。

谭清辰刚吃过午饭,正端着个小紫砂壶慢悠悠地饮茶,看到他姐姐来,他展颜笑了笑,两只眼睛一下从亮星星变成了弯月亮。

“一天到晚就知道傻笑。”谭铃音用扇子轻轻敲了敲谭清辰的脑门儿。

谭清辰也没躲,等谭铃音坐定,他把她手中的折扇拿过来仔细看了看。看到字,他点了点头,又往下看到落款,他惊讶地看着谭铃音。

“没错,就是唐天远题的,”谭铃音搓着手,问谭清辰,“你说,这扇子值多少钱?”

谭清辰心中估算着。根据唐天远的知名度和这字的水平,少说也得二百两。他把这个数字跟谭铃音比画了一下。

谭铃音高兴地挠着下巴颏,自言自语道:“一把扇子二百两,两把扇子四百两,四把扇子,就是八百两!”

谭清辰轻轻敲了敲桌子,把她拉回了现实:只有一把。

谭铃音知道他的意思,她看着自己的手,“放心吧,咱这双魔掌,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说完,自顾自地嘻嘻笑起来,那笑声听得人心里毛毛的。

谭清辰轻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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