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所以在昨天晚上就想把情况告诉我,但犹豫着,最后却没说出来,而我也跟他请了个假,去参加了妹妹朋友的聚会。
我想,他是打算硬撑着,监督我进行最后一晚的训练。
医院里,威廉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嘴唇和脸色纸一样白。
我让妹妹先回去了,所以病房里只有我和刘小芸陪着他。
威廉见我进来,努力挤出一些笑容,声音沙哑说:“怎么,又挨打了?”
我抓着他的手,拍拍他的手背,说都病得这么重了,就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威廉叹了口气,摇头说撑不住了,我的时间到了。
刘小芸站在旁边,不住的擦眼泪,威廉让我把耳朵凑过来,虚弱的对我说了一些话。
听完后,我的脸色变了。
威廉说,我告诉你的这些,可能你一辈子都用不上,也不知道对你来说,是好是坏,但你要记住,这些话,一定不能告诉第二个人。
我重重点头。
然后威廉看向刘小芸,逐渐变得涣散的眼睛依稀露出一些光。
刘小芸犹豫了一下,看向我,我点头,于是她俯下身,轻轻在威廉额头上亲了一下。
威廉紧皱着的眉头就舒展开了。
病床边,他左手拉着我,右手拉着刘小芸,轻松说:“你们俩,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睡了。”
床头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从原来的波浪线,变成了一条直线:“嘀——”
刘小芸刹那泪如雨下。
我颤抖的抓着威廉的手,把头抬高,张大着嘴,哭却无声,生怕吵到已经睡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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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照威廉的话,带着刘小芸连夜出了医院,后来听说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一批人,将威廉的遗体秘密接走了。
我不能去过问,也不用去过问,这是威廉临死前跟我说过的话。
我把刘小芸送回学校,自己一个人去了训练场,地下停车场显得很空荡,再没有那个男人愤怒的吼叫:“给我站起来,你个垃圾,窝囊废!”
河堤边,那条载满石头的小船,静静的停在江面上。
我脱掉衣服,将船头那根绳子绑在腰上,扑通一下跳进水里,拼了命的往前划,一点一点的将船拽离岸边。
但是,也没有人再用竹篙戳我的后背,对我破口大骂,让我拼命的往前游。
一个多月的相处,我除了知道威廉的名字、年龄,其他的一概不知。所以,他死之后,我除了难受之外,就是对他的浓浓感激,却没有亲人之间那种生离死别的悲伤。
多么的嘲讽啊!
我们之间,其实只能算是彼此可以喊出名字的陌生人而已。
在之后的一个星期里,即便没有威廉监督,我也自觉的去训练,每一次都拼上了命,榨干所有的力气,被沙包阵砸昏,醒来了就继续,咬牙击打着木桩,硬是打得手脚几乎全废,将剩下的木桩全部打烂。
为此,我躺了整整三天才能下床。
也因为这样,我慢慢接受了威廉死去的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