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颜的表情一愣。
慕残者是一种有着特殊性取向的人群,他们迷恋残疾人甚至幻想自己变为残疾人,这其实是一种对异性身体的审美观,他们认为残障的身体才更美。
并且,只对这类身体有性冲动。
“是吗?”
张迎康冷着声又问了一遍。
应颜看了看张迎康的脸色,犹犹豫豫地没有否决,几秒后脸上才露出了被人揭穿真相后的心虚。
“那个......你放心,虽然我是......但是我一定会努力治好你的,因为我更是一个专业、有职业道德的医生。”说完,应颜仿佛找到了底气般又立刻挺起胸膛。
张迎康神色露出一丝复杂。
他以为他会愤怒、厌恶、排斥,可是意外的,他的心里却并没有多少起伏波动,平静、了然,还是一丝放松,仿佛这一切才终于变得合理起来。
至于是否有更深的原因,张迎康并没有让自己去思考。
聪明的人潜意识里懂得如何去自保。
张迎康沉默地看着应颜,好一会儿,才收回眼神,表情冷漠地开口:“如果你真的专业,就应该知道,像我这种情况,恢复的希望很渺茫。”
应颜却很乐观,信誓旦旦道:“不会的,相信我,我最后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张迎康依旧很冷静,脸上还有淡淡的嘲讽:“四年了,已经找过不知多少医生了,该做的手术也全部都做了,可是我现在依旧只能瘫在床上。”
张迎康垂下眼,看向自己的身体,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我这辈子都只能当个残废。”
一辈子苟延残喘。
活得不如一条狗。
应颜抿着嘴唇,似乎对张迎康的话很不满:“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张迎康垂着眼,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可惜,这是事实。”
应颜突然就被激起了不服输的劲头,大声道:“好,既然你说你找过那么多的医生,那么我问你,曾经有过一个医生,对你说过‘你绝不可能会恢复’这句话吗?”
张迎康沉默着,没有回答。
应颜的双眼发着炙热的光亮,目光如炬地盯着张迎康:“没有,对吧?既然没有任何一个医生曾对你说过这句话,那么,你就有恢复的机率,哪怕几率很小,但是只要有一丝可能,我就绝对不会放弃,我最后一定会治好你的。”
应颜立着誓言,语气坚定。
“多久?”
张迎康突然开口,语气咄咄逼人。
他的冷静终于被彻底打破,情绪突然间变得激动起来,声音冷硬甚至有些残忍地问着应颜:“需要多久?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三十年?你告诉我,需要多久?”
他失控了。
无法冷静了。
那些表面的平和都是装的。
张迎康狠狠地盯着应颜:“需要多久,我才能活得像个人,像个男人。”
应颜突然沉默了,久久地沉默着。
这个问题,她没有办法回答,她现在不能肯定地给予他任何希望,否则,很可能就是将他再一次地推向深渊。
张迎康自嘲地一笑,失去力气。
他的脸色苍白,咬着牙:“所以,苟延残喘,像个废人一样、生不如死地一秒又一秒地熬下去,直到最后毫无尊严的死去,这才会是我最终的结局。”
“不会有奇迹。”
应颜的心剧烈一痛,猝不及防。
张迎康闭上眼,仿佛极累道:“我会在表面上配合你,等你挣到足够的钱,就离开吧,否则——”
张迎华起的利用她的心思,他,之前同样也是。
只是,一个想要他生,一个想要去亡。
他太想死了。
做梦都在想。
死亡,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是多么奢侈美好的事啊。
所以,哪怕费尽心机、不折手段他都想去达成。
可是,他突然不忍利用她了,躺在床上四年,早就变得冷硬变态的心,不忍了。
张迎康睁开眼,冷冷地看着应颜,眼里带着厌恶:“否则,我的姐姐要是知道了,她不会饶过你。”
......
应颜离开了病房,一口气冲到了园林深处的小竹林,而后停下,弯着腰气喘吁吁。
微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竹叶的清香扑面而来,环绕鼻尖。
应颜深深地呼吸一口气,舒缓紧绷着的神经,在心里不停地进行自我调节。
她要冷静,一定要冷静。这是所有病人都会有的情绪,这是正常的,她是一个医生,她要学着去引导他,要想方设法地鼓励他,让他找回信心,一次不成功就再来一次,她不能乱了阵脚,不能被他的话影响。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应颜再次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头脑终于变得清晰、慢慢冷静了下来。
张迎康会那么激动、情绪激烈,更说明其实他心里有多么地想要恢复,想要重新站起来,说再狠的话无非都只是一种自我保护,怕希望之后会是更深的绝望,所以一开始便狠狠地打破幻想。
换个方面想,其实这并不算是一个坏事,甚至可以说,是好事。
情绪还能激动得起来,就是好事。
应颜放松下来后,脑筋转得更快。
还有,要是张迎华知道了,到底是“不饶过她”,还是举双手赞成,还真说不准呢。
指不定真害怕的会是谁呢!
哼,真的差一点就被他给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