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精品书屋>玄幻魔法>映秀十年事>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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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 / 2)

京师东北方向不过百余里地,便有一条大河,这条河发于荒原,淡淡地划过望江郡的北端,在安康城外打了个转,带着红石郡那积累千古的红泥,便斜斜地向南来了。河水虽清,但在红石郡处经过后,水中总是带着那么一两团絮状的红色,而中土王朝初立之时,北疆难定,江畔山野多为杀戮之地,常有血流飘杵之事,是以大河两岸的百姓都带着绝望地称其为血河。直到中土大定,才由数百年前的一位大儒改其名为清江,取其天下清明之意。

此时正是初春,江中水流不急,江水更见清澈,远处的一些水面更是直可见底,若仔细望去,还似乎见着一些鱼儿正在江底摇尾摆动。看到这些景致,旅途中的二人不由好生欢喜,只是待阿愁瞧见红花渡口那帆影遮日的码头上,一些搬运工人正毫无所觉地向江中倾倒着一些恶臭扑鼻的垃圾,才皱了皱眉头。

江一草侧头看了一眼阿愁,心中却是不大明了,为何自那夜后这几日的行程中,这女子又回复了那种淡然模样,倒真让人有些想念溪畔柴上的那些糊鱼了。

中土自帝师卓四明退北丹拒西山之后,已有大约三十余年没有什么大的战事。天下休养生息,自然万民安康,生活富足,天下南来北往的客商日渐增多,那些终生浮沉于逆旅途中的游子,也是留连于名山大川之间,不肯归去。望江郡偏于西地,交通不便,自陆上出来,要折向南边,由高唐处北上,方能抵达京师,路途遥远,颇为不便。是以这条清江便成了出入望江郡最便捷的通道,这些年来,望江的那位王爷在那间用心经营,轻徭薄赋,是以商贾多愿不辞辛苦万里,前去贩货。于是这离京师最近的晴川郡里,红花渡便成了商贾云集之地,各类车马行,船商都有分行开在此间。每到早上,码头的气氛便一下热闹起来,各式饭庄粥铺热烟升起,江上的木船也是橹尾轻摇,做着出行的准备。

江一草瞧着江中帆船首尾相连,时有一艘缓缓划出,想着待驾舟逝于江水尽处时,只怕才是馀生所寄之地,想来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时时担心会被卷一些莫名的事情之中,念及此节,不由心中畅快,直欲在那习习清风中亮上一嗓子,渲泄一番心中十年所郁的闷气。

可回头瞧着阿愁艰涩无比地和船老大谈着船钱,不由又是一闷,走上前去道:“不拘多少船钱,给他就是了。到了安康后,自然可以到营中报账。”却不料那阿愁双手一摊,无奈道:“那五个疙瘩的白布色小包,我找了一早晨也没找着。”

江一草一惊,复又尴尬一笑,这才想起在京中托符言收买按察院佥事已花去了大批银钱,这剩余的数目都在自个儿身上放着。连忙伸入怀间,却半晌拿不出来,神色还带着些古怪。

那船老大头缠青布,穿着白布短衫,在初春天气也是赤足着地,似乎毫不畏冷,一望便知是个极彪悍的角色,但性情却颇有几分侠气,一瞧江一草身上穿的倒还讲究,只是面色古怪,便道这主仆俩定是遇着什么不便,温言道:“我这船虽然收的贵些,却开的快,路上也不停别站,一路便到。若二位身上不便,倒不如往前走几步路,到那蓝毛船上去,那船虽然慢些,却只要八十个铜子……”

江一草一躬到底,诚恳谢道:“多谢大哥指点。”

待二人走远后,阿愁方淡淡问道:“还剩了多少?”却见江一草嘿嘿一笑,似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了四枚银币。阿愁虽然遇事镇定,此时也不禁有些喜出望外,叹道:“你又是从哪里弄了这多银钱?……对了,既然身上有富裕,为什么刚才不坐那艘大船。”

江一草挤挤眉毛:“我看这钱大概是春风偷偷塞到我怀里的。既然是她的额外贡献,可不能随便用了,路上还是省些吧……”原来这四枚银币却是在京师之中,那春风小丫向按察院正厅主簿刘名大人狠狠敲的那笔竹杠,小丫头心知自己的兄长并阿愁二人都不是过日子的主儿,便偷偷塞进了江一草的怀里,却不料此时竟救了急。

江一草想着小姑娘如此用心,不由好生感动,却听着阿愁在一旁有些失神的问道:“你走的时候,春风哭了没?”他心知这两个女孩儿在一起呆的时日长了,感情颇佳,一旦分离自是难舍,应道:“怎么没哭?小丫头哭的跟个泪猴似的。”

不多时,二人便在一座粥铺前觅着先前船老大所言的蓝毛的船,如此好寻,却不是二人逢人便问,只是那船上的那人虽不是满头蓝发,却在胸前满是污渍的青布短褂上别着个秀气无比的羽毛,那羽毛泛着深深的幽蓝,竟是天脉中颇为名贵的摆尾雀毛,一个船老大别着如此名贵的饰物,穿着又是如此破烂,实在是太过显眼,让人一眼便知此人即是旁人口里的蓝毛船老大。

二人都是自小离家的人,虽然不通经济世务,却也没有头次出门人的那种挑拣,付过船钱,径直上船在船尾觅了个遮风蔽雨又能远观水景的好去处,铺好由船上供的薄毛毯,蜷在那处,傻兮兮地看着江面上正在上下着客人的各色船只。

刚才那为他们指点的船老大,此时正在他们视线之中指挥着手下上下着货物,为客人安排着住舱。江一草二人心中对此人颇有几分好感,不免多看了几眼,却见上船的客人中有两个身影显得非常特别,准确地说,是其中一个人的背影显得特别奇特,只见那人一袭黑衣,身材颇高,看上去有些飘,但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气压众山的气势。只见他走上跳板,江水自他脚下淌过,倒也似骇的安静下来一般。

江一草皱着眉看着那背影,对阿愁道:“那人好怪,上个船却像是要去列阵血战一般。”却听阿愁摇头道:“没办法。此人天生的气势是怎么也收敛不了,却不是内力散发而外,只是英雄豪杰天生一段霸气罢了。这十几年来就因为这份气势怎么也掩盖不了,是以怎么也逃不脱官府的追踪,只好老老实实地躲到山里去了。”

江一草异道:“你识得此人。”

“天下谁人不识此君,只不过没见过他真面目罢了。不过他八年前曾经到山上去过一次,那时我还是个小姑娘,给他递过茶水,却不知他还记不记得。”阿愁淡淡一笑道。

江一笑哑然一笑,“你居然能将这人的模样记得这么久,可见他一定是世上难得一见的豪士了。”他见那人上的别艘船,想来与己无干,也不问问那人大名,似生怕和旁人扯上什么关联,将包裹放到脑后与船板之间,懒懒地一靠,竟似准备睡去。

阿愁见他始终这般惫懒脾气,不由眉宇间略有忧色,轻一叹息却被江一草听着了,半睁着眼促狭道:“愁,船上地方小,我就将就把肩膀借你靠着歇息好了。”阿愁闻言轻啐一口,笠帽轻纱之下,红晕却轻染了双颊。

过不多时,他们看着的那大船缓缓自江岸驶离,不一会儿功夫便行至江心,慢慢向上游行去。江一草见眼前无热闹可瞧,便想悄悄凑到她耳旁说几句俏皮话,正在此时却闻得岸上一阵骚动,几个当地的衙役领着些奇怪的人物赶到了这艘船上。

只见那些人物统统一身褐黄衣衫,腰间齐刷刷一色的银丝腰带,江一草一瞄,心中一惊,将脸转向阿愁那旁,假装睡去,耳中却听着船上的动静。

此时那别着根摆尾蓝雀毛的船老大却迎了上来,向那几位衙役问道:“老史,什么事儿,我可要开船了,船上也没位置,可不能再上人。”看着似乎和这些衙役相熟,称呼也不客气。其实此时船上舱位尚空,尤其是座席间都是些短途客人,挤上几个人自是不妨,但看这船老大竟是胆子颇大,竟敢不给官府面子。

那被唤作老史的中年衙役连忙把他带到一边,正色道:“宁老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几位是按察院的大人,前来追缉前方船中凶徒。都晓得你蓝毛驾船技艺乃清江一绝,还是快让我们上船,可不敢耽误正事。”

那宁老大斜乜着眼,看了那几个系着银丝腰带的人一眼,冷冷道:“那便上来吧。”竟是丝毫不惧。

按察院权倾朝野,出入地方更是前迎后送,地位何等尊崇。而在各地司缉凶之职的府官更是武艺高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冷眼。一年轻的府官哪吃的下这等闲气,冷冷一笑,一转身打了站在跳板上的水手一个耳光,然后沉静如常地跨入船中,静静道:“不是那便上来吧……”末一个吧字格外的用力,“而是请老爷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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