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继盛气得笑了起来,“行之,你也太高抬他了吧,三十几岁的老举人,区区一个七品县令,他算个什么东西,还真成了狗头金了?”
唐毅摇摇头,“椒山先生,你要是不信就上大街问问,是知道李白的人多,还是知道唐明皇的多?像海瑞这种锋芒毕露的人物,就是口袋里的锥子,早晚会露出锋芒的,挡都挡不住。”
杨继盛嘴角抽搐了两下,苦笑道:“行之,海瑞可是你的属下,他这个德行,日后可有你的苦头吃。”
“呵呵,椒山先生,你先坐下来。”唐毅笑道:“海瑞这个人,固然有锋芒,但是他是一柄双刃剑,用好了就是克敌制胜的利器,我这次来开海,看起来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实则是凶恶异常。您久在福建,想必知道的更清楚吧?”
提到了开海,杨继盛不由得点了点头。
“行之,数月之前,我就给荆川先生写过信,提起福建的事情。开海对东南的士绅商人,乃至普通的百姓,都是好事情,只要朝廷那边摆平了,就没人敢明面反对。但是,开海之后,却触怒了把持走私的大海商。这帮人平时隐藏在世家背后,不显山不露水,但是手段残酷,实力惊人,这几年福建各府,被杀的知县乃至知府,比南直隶和浙江加起来都多,他们之中不少都是不听从大海商的命令,结果被人家假手倭寇干掉的。”杨继盛叹了口气:“行之,依我看,开海容易,但是治闽难啊!”
杨继盛这番话正好说到了唐毅的心坎上,他来的时候就仔细分析过,倭寇最初的时候,的确是很多大家族走私获利的途径,各地的世家都给倭寇通风报信,帮着他们壮大。
但是随着倭寇越来越强大,合作关系就变了味。倭寇到处抢掠杀伤,弄得海路断绝,各大家族损失惨重。
而另外呢,一些和倭寇关系密切,手上握着船队的超级海商,他们利用自己的势力,垄断海贸。那些掌握田地,作坊的士绅商人不得不仰人鼻息,忍受残酷的盘剥甚至是敲诈勒索。
可以说东南的局势已经出现了一个临界点,此时开海,浙直,乃至整个东南的士绅都会欢喜鼓舞,大有“天下人苦海商久矣”的架势。
唐毅适时站出来,就是大势所趋。可是别以为这样就能轻易击败大海商,他们经验多年,手上财力雄厚,最重要的是他们组织严密,作风狠辣,一般的大户士绅和他们比起来,就好像小绵羊一般,软弱无力,
他们是真正的恶狼,草食动物再多,也要成为狮子的盘中餐。
人家不明着和你斗,只要暗中使绊子,下黑手,就能把好好的开海大业弄得七零八落。如果不能快速取得成绩,反而麻烦一堆,京里的支持就会减弱,一旦嘉靖反悔了,整个开海大业就功亏一篑。
可以说唐毅已经坐在了只能进不能退的火山口上。
越是危急,就越显得一柄神剑的宝贵。
“去把海知县请过来,我有些事情和他商量。”
杨继盛把眼睛瞪得老大,“我说行之,你是不是挨骂有瘾啊?”
“椒山公,有本事的人都有些脾气,习惯就好了,时间久了你会发现海瑞还不错的。”唐毅这么说着,却急忙扫视了一下屋子,叫过衙役,把两幅唐伯虎的真迹给摘了,又把官窑的瓷器给换了,茶也不喝顶级的龙井了,改成福建的普通铁观音。又看了看身上,什么玉佩啊,扇子啊,凡是值钱的东西,都让唐毅给收了起来。
杨继盛看得这个无语啊,“你就是自己找罪受!”
“不碍的,只要大业能成,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唐毅干笑着,这时候脚步声响起,海瑞从外面走了进来,说实话这家伙虽然硬的跟一块石头似的,但是唐毅在酒席上的表现让他也叹为观止,看来这个年轻的大人还算不错。海瑞抢先施礼,“下官见过府尊大人。”
“呵呵,刚峰兄,你在酒席宴上的批评我虚心接受,不过呢,我也要说一句,这次我到泉州是来开海的,要接触的都是各地的豪商,甚至有不少外国人,粗茶淡饭我能忍,可是客人不成啊。”
海瑞脸色发红,躬身道:“下官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要必要,大人自便就是。”
“嗯,多谢刚峰兄理解,对了,市舶司眼下就有我一个人,如果刚峰兄不嫌弃,给我当个副手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