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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立场(1 / 2)

“我们回到秦国,如今已经是第七年了。”嬴政笑着:“师兄,你我相识,已经有七年了。”

“这七年,你教我了许多。”

“我回到秦国时候,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

“如不是你,我想,我即便是可以坐到如今的这个位置,也一定是被华阳太后、被吕不韦、被宗室当成提线的偶人。”

“这七年之中,我们一直在按照你的计划,按照你的想法,去发展‘生产力’。”

“发展生产力是好事情啊!”嬴政感慨:“以前秦人一天吃一顿饭,如今他们一天吃两顿,做重体力活的人,一天可以吃三顿。”

“以前,一亩地产粮食一石半、两石,如今,用上肥料,垄作密植,一亩地耕一季,最低是两石,最高可以收三石半。”

“一年,他们收获两次。”

“这样的生产力发展,我觉得已经很可怕了。”

“然而,即便是如今的生产力发展,秦人们也并不满足。”

“贵族们渴求更多,更本源的东西。”

“他们想要土地,进而将他们之外的所有人都变成他们的奴隶,而后予取予求。”

“一般的秦民,则最想要技术的进步。”

“因为他们往往是无法脱离实际劳动的。”

“所以他们所想要的,其实不是不劳而获得更多,而是尽量让自己的劳动更加轻松一些,让自己的劳动效率更高一些。”

“这些要求,我觉得都是很合理,很现实的。”

“另外有一些秦人,他们因着在历次战争之中获得了一些功勋,因而得到了爵位、钱财,于是他们的需求,似乎又有不同。”

“他们需要的不再是技术的进步,而是自身的进步。”

“他们想要脱离实际的劳动,成为与以前的那些贵族们一样的存在。”

“这三类,是我所见到,也是我所可以理解,并且认为正常的。”

“另有一类,大部分来自于贵族们拿来开荒的那些奴隶人。”

“他们的存在叫我无法理解。”

“因为他们做起活来干劲很足。”

“而就我所见,为他人做活的人,不应当有那样足的干劲的。”

“他们这些人啊,一有机会就要做活,就仿佛是做了活之后自己可以到的自己所创造的价值一样……”

“因着贵族们的许诺,他们觉得他们自己是可以得到自己的自由,也是可以得到更多的财富的。”

“在他们自己看来,他们也的确是为着自己在做活。”

“然而实际结果是,他们这样的做活而得不到休息,这样的努力而不能有充足的补益,他们是没有机会拿到自己所应当拥有的那一部分财富的。”

“他们只是在为贵族们做贡献。”

“后来这些人,也就是第三批、第四批这样子,他们也完全的认清楚了形势,放弃了幻想。”

“他们又重地回到了以往我所设想的那样麻木而浑无斗志,只是做一些简单活计,再困难一些,则就装出一副半懂不懂的样子来的姿态。”

“这些人,我后来也就觉得他们也是正常的。”

“只是从不正常到正常之间,这其中有大约四代人的更迭,虽然只是短短的两年多一些的时间,但是我觉得,这个结果是可以被视作正常的结果的。”

“他们也当是可以被视为正常的情况。”

“这些人当中,大部分的人,对于秦国过去的制度、对于秦国过去的贵族、以及秦国过去的秦王,都表现出了不满。”

“甚至以往我认为他们是既得利益者,他们应当对于过去的制度表现出敬畏和不舍的贵族们,如今去看去。旁敲侧击的问,他们似乎也都不喜欢过去的一切了。”

“他们甚至开始抵制过去的很多秦法和过去他们所推崇的儒家学派、儒家士人、以及蓄养门客的手段。”

“尤其是,大部分的人,对于秦国的‘军功爵制’表现出了敌视。”

“我所培养的人,他们下到基层之后,有很多上书前来,也都表露出了对于过去的秦法、秦制的敌视。”

“这些人的分类,并不以他们的年龄、知识水平、相貌美丑、血统、所在地、甚至个人品德所影响。”

“甚至这个分类,我将它们分类出来之后,越发的觉得,这个分类,其分类标准,其实并不是我自己所设定的。”

“我所做的,只是将我所见到的,以比一般人更加敏感和更加精确的语句将其归纳。”

“他们的分野……”嬴政思考了一下,叹息:“我最开始以为,或许只是他们自己的抉择,是他们自己基于自己所能够感知到的现实而总结出来的经验,随后对于自己的规划。”

“在进行过这样的规划之后,他们有了这些互相趋同的抉择。”

“但我去问过,也去了解过,使赵高遣人去问询了数次,问了一百多人,他们似乎又从未自己考虑过那样的仔细、谨慎与长久。”

“那么他们的分类,他们的不约而同的选择,又是怎么样一回事呢?”

嬴政摇了摇头:“问题想不通,我于是思考很久,也着实没法理清思路。”

“之后我便把目光转到了恤孤院的那些孩子身上。”

“那些孩子,有些是六七年前我们所蓄养的,有些是四年前我们所蓄养的,有些就是这两年放了进去的。”

“他们在恤孤院里面,我一直以我们这一脉的义理教授他们,墨者安又教授了他们墨家的手段和义理,因着缺少人手,我其实没有安排太多的人手去照顾他们,而给予他们的物质条件又是最优的。”

“我最初只是想看一看,这样的处境之下,那些小孩子会是如何的分类。”

“但是很令人意外。”

“他们似乎并不处于任何一个我已经知道了的分类里面。”

“在外界,我是找不到与他们状况类似的人的。”

“于是在我已知的分类里面,又多了一类。”

“之后我便一项一项,将外界的条件加注到这些小孩子头上去。”

“控制着每一项的变化过程,并且记录他们的变化,时不时过去看一看,观察观察。”

“然而他们始终没有能够被并列到其他的分类里面去。”

“他们似乎一直是那样的例外。”

“于是我又开始细致地观察这些小孩子。”

“这些孩子……”嬴政似乎有些困惑,但很快又释然:“这些小孩子最突出的表现便是他们的思维观念。”

“因为一开始的培养之中,他们对于外界的观念接受很少,对于我们的义理接触很多,所以我们的义理,才是他们的常识。”

“他们的常识能够带给他们的,是一种独特的思考方式。”

“这种思考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抵御了外界环境的变化而带来的,他们应当有的思想变化。”

“我这时候意识到,他们其实也并不是特殊的。”

“他们身上的思想可以在一段时间内抵御外界环境变化带来的应有的思想变化。”

“那么别人呢?”

“我开始觉得,秦人们不应该那么快速地就选择抛弃掉过去的那些制度。”

“但实际上,他们比我想象中更快的就想要抛弃过去的那些制度和过去的那些关系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嬴政看着鞠子洲,发出了疑问:“师兄,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嬴政今天说了很多话,提出了很多问题。

但这个问题,是他今天对于鞠子洲的第一个疑问。

这个疑问,鞠子洲知道,自己是不需要回答的。

因为这个问题,嬴政在讲出来的时候,他自己就已经有了答案了。

“你觉得是为什么?”鞠子洲反问。

“那些孩子,与一般的秦人很相似。”

“他们的第一要求,也是提升技术,然后提高生产力。”

“但他们不能被划分为一般的秦人。”

“因为一般的秦人的要求真的就只是提高技术和提高生产力,让自己的日子过的舒服一些。”

“可这些孩子,他们的要求是,通过提高技术,来提高生产力,然后,通过提高生产力,来改变现状。”

“改变一切的现状!”嬴政死死盯住鞠子洲:“他们的要求,我翻来覆去地想,我只能找到一个与之类似的存在……”

那个人就是鞠子洲。

那些小孩子的要求,与鞠子洲的要求,是几乎一致的。

“师兄,我们的义理强调的是什么呢?”嬴政问道:“我们的义理强调的是个人的实践经验会影响人的思维和思考方式。”

“我做了这些观察之后,也大致判定了,环境带来的改变影响思维和思考方式的效应,是要迟滞一些的。”

“也就是和我们所谓的‘历史的螺旋’很相似的,人对于环境的反应,是要迟钝一些的。”

“第一次遇见一件事情,人们往往并不能够直接的感知到这件事情,也不容易记忆这件事情。”

“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

“到了一个界限之后,人们才猛然的意识到事情不对,从而记忆了这件事情,随后将自己的一些遭遇归结于这件事情,从而感知到好与坏,得到了支持与反对,得到了要求与拒绝的种种结论。”

“而这些个判断,他们自己,很少有能够意识得到的!”

“但是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他们的判断却如此一致呢?”嬴政问道:“因为他们的处境相同。”

“基于相同的处境和经验,他们判断出了相同的结论。”

“但,他们的处境明明就不一样!”嬴政如此说着。

鞠子洲注意到,他的语气之中已经完全不存在什么疑惑了。

他胸中满是坚定。

那是有了一个确定为正确的答案之后的胸有成竹。

嬴政早已经得到了他所想要的答案了。

他不需要鞠子洲的答案。

他现在做的,只是向鞠子洲诉说。

“所以呢?”鞠子洲问道:“你得到了怎么样的答案了?”

“我得到的答案就是,我所看到的处境,不是他们真实的处境,或者说,我所看到的,不够真实。”

“于是在半年前,我开始着手观察和对比。”

“恤孤院里的孩子们的想法是怎么样的,他们有什么要求,为了完成自己的要求,他们会做出怎么样的事情。”

“一般的秦人,他们的要求又是怎么样的,为了完成自己的要求,他们会做出怎么样的事情。”

“那些麻木不堪的奴隶人,他们的要求又是怎么样的,为了完成自己的要求,他们会做出怎么样的事情。”

“还有现在最有力量和财富的那些贵族们,他们的要求又是怎么样的,为了完成自己的要求,他们会做出怎么样的事情。”

“我一点一点的观察他们,我一点一点的对比他们的要求,对比他们的处境。”

“最后我发现了,区分他们的标准,其实一直是固定的。”

“那就是土地,就是我们所谓的‘生产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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