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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迟到的真相(1 / 1)

交织的阴谋和死亡织成了一张大网,用悲伤和仇恨束缚着所有在网中挣扎的人,汇聚在冰封东欧的骑士团部队,已经在这张网中分裂成了两派:皇道派,和宪章派。如果剔除冷眼旁观的联邦近卫军,那么皇道派可以说占了绝大多数。扇即将带着皇谕抵达的通讯,不仅仅送到了鲁鲁修·兰佩鲁奇跟前,同时也传到了所有皇道派的日本军官耳中,整个骑士团驻地里弥漫着一股好战的狂热,如同不断聚合的灼热乱流,只等汇集成风暴爆发的一刻到来。而在这乱流的中央,0番队队长红月卡莲那里,却异乎寻常的宁静。

当日,骑士团驻地,高级军官临时公寓。鲁鲁修·兰佩鲁奇依旧在阿瓦隆里给暗之双生子写最后一封信,而他昔日的皇后,永远燃烧的红月,正坐在窗前翻动着旧相册。即将没入地平线的夕阳,将最后一抹余辉撒在书桌后的红发少女身上,把她和整个房间涂成了温馨的暖色,而一向热情如火的卡莲,此时正用一只手撑着下颌,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一页一页的翻动桌子上陈旧的相册。

淡淡的温暖从一张张凝固着回忆的照片里涌出来。这些照片里只记录了快乐,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慈爱的母亲,兄长般的扇,骑士团里一路走来的老同僚们,自傲而喜欢将温柔藏在冷漠下的鲁鲁修,学生会的大家,修和月,还有一个多月前学园祭里被她混着番茄倒在面饼上,还满脸笑容手拉手,在寒风中给大家演讲的双生子。每张照片里都洋溢着快乐,这份快乐慢慢从相册里溢出来,挤满了整个房间,暂时将弥漫整个驻地的狂躁和悲伤从卡莲的房间里赶了出去。

然而这份静谧却没能持续多久,背后房门突然被撞开的声音让卡莲大吃了一惊,她急匆匆的合上相册,站起来回过身准备迎接冒失的访客,她刚刚转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冰冷而柔软的身体就扑进了她怀中,随之而来的是夹着抽噎的颤抖女声:“卡莲姐姐,逸夫死了,他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是后方安全部队的步兵啊,为什么会去执行那种危险的任务?”卡莲总算认出了怀中的人,她呆了呆,也用手臂环住了黑发少女的腰,另一手轻轻抚摸着她脑后的长发,轻声安慰道:“小兰,会不会是弄错了?我们再一起去查查阵亡名单,好不好…”

“姐姐,别骗我了,他们整个小队,一个人也没活下来。”兰的声音突然平静了下来,轻轻推开企图安慰她的上司,用空洞而茫然的声音说道:“我亲眼看到的,他和抢救他的队友们,被那颗诡雷炸成了一地碎片。明明说好回去就要完婚的,明明好想让他亲眼看看我穿上婚装的样子,可是我连他的眼睛都找不到了,怎么办,卡莲姐姐,怎么办,没有眼睛就再也看不到我了啊,怎么办…”“小兰,够了,别再说了!”卡莲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用力把黑发少女拉进怀中,紧紧抱着她颤抖的身躯,让她趴在自己胸口,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

片刻后,兰从卡莲胸前抬起了头,微微仰起满是泪痕的脸望向她蓝色的大眼睛,轻声问道:“姐姐,我们到底在干什么?我们先杀了大执政官的弟弟,杀了那么多手无寸铁的欧洲人。现在欧洲开始反击,我们同样失去了那么多重要的人,明明都达成和解了,为什么还要夺走彼此的珍爱?这不是很悲伤的事情吗,到底为什么?”

卡莲听到这一连串的问题,脸色沉了下去,她反复用这些问题质问自己,一时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海,映亮了一直徘徊在她大脑里、时常让她隐隐作痛的影子。是的,在北大西洋上空那场伏击战中,欧洲执政官的座舰陨落之后,扇告诉她斑鸠上的医疗设施不足以安置伤员,指派了她穿过干扰区域,到北非的骑士团基地去协调救援人员和医疗船只前来支援,可是后来,当她带着救援船队来到伏击海域时,扇却只告诉她,萝莱蕾的舰务成员全都意外遇难,或者伤重不治而亡了。这件事情一直如同阴影般笼罩在她心头,她无数次反复质问自己的心,为什么不能再早一点点带着救援船队赶到,为什么不能挽回这场惨剧。

可是兰刚才的一句话,却划破了所有笼罩在卡莲心头的阴翳,她用力握住黑发少女的肩膀,用严肃得毫无感情的声音问道:“小兰,告诉我,‘杀了那么多手无寸铁的欧洲人’是什么意思!当时在事故海域,到底发生了什么,执政官座舰的舰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个生还者都没有!”

少女听到卡莲的问题才自觉失言,她扭过头望向别处,沉默不语,卡莲用力扣住她的腰,另一手捏住了她的下颌,硬生生将黑发少女的脸扭了回来,逼迫她正对着自己的眼睛,用低沉的声音缓缓重复着问题:“告诉我,小兰,为什么一个生还者都没有。”兰从来没有在自己的队长脸上见过这幅可怕的神色,虽然卡莲的动作很慢,并没有弄疼她,可是却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压迫感,竟然让她心底抑制不住的涌出恐惧感,片刻后,她垂下脸慢慢颤抖着开了口,开始回放那场充斥着血腥、悲惨和憎恨的舞台剧中,卡莲刚好错过的落幕部分。

一个月前,‘女妖挽歌’当日,伏击海域上空。接到扇的指示后,流星般的红莲飞速在海面上掠行,带着红色的残影消失在了海平线上。目送老队长远去后,兰驾驶着自己的‘落樱’徘徊在正要沉没的战舰上空,整片海面上漂浮着黑色的油污和数不清的残骸,萝莱蕾残破的暗红色身躯随着海浪不断上下浮动,海水拂过被斑鸠粒子炮融化的变形舰甲,发出一阵阵咝咝声,漫天白色的水雾升腾而起,笼罩着战舰扭曲的舰桥和海中挣扎的人们,宛若古代航海传说中充满迷雾、吞噬水手和船只的魔域。

旗舰斑鸠的指挥厅里,扇静静立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低着头俯视着正在沉没的红色女妖,冰冷的海风已经驱散了水雾,残余的萝莱蕾舰务成员都已经挣扎着爬上了正在缓缓沉没的战舰舰桥,扇脸上依旧保持着刚才扭曲的微笑,他侧过脸对身旁沉默不语的藤堂说道:“还有最后一步,下令吧。”藤堂轻轻抬起手按在冰冷的玻璃窗上,似乎在抚摸那艘正在沉没却坚韧不折的战舰,事到如今,他也明白,留下任何活口都会导致严重结果,所以他没有多说什么,默默走回指挥台上扭开斑鸠的外置扩音器,用低沉而毫无感情的声音开始对斑鸠四周的机体下达命令:“全体听令!目标:所有残余敌方舰员,两个基数弹药,全面扫射,立即执行!”

兰听到这个不可思议的命令,顿时愣住了,她附近的0番队机师们也同样为这个命令感到震惊,开着武装到牙齿的KNIGHTMARE,去对付一群根本没有武器、处于绝境的人,这根本就不是战斗,甚至连谋杀都不算,只能算是屠杀!可是藤堂的命令却又一次从斑鸠的外置扩音器里传了过来,众人就算万分不愿,也不得不打开了刚刚合上的武器保险,缓缓抬起座机的左臂,将枪口对准了站在沉没战舰舰桥上的幸存者们。

藤堂的命令也传到了幸存舰员们的耳朵里,可是他们当中却没有一个人求饶或者祈求投降,满头白发的萝莱蕾舰长从不断摇晃的甲板上站了起来,刺骨的海风将他脸上的水珠凝成了冰,可是这个纵横七海,在火焰和惊涛骇浪中闯荡了大半生的老水兵却没有为严寒而颤抖,他站直起身躯,仰起脸直视面前的黑色巨舰和周围冰冷的枪口,从被海水淹没的舰桥外置通讯盒里扯出了话筒,他苍老而有力的声音透过萝莱蕾半浸在海水中的喇叭扬上了天空,虽然海水和短路的扩音器扭曲了他的音调,但其中那份自豪和坚决却没有半分弯折:“站起来!我的兄弟们,姐妹们!德意志的儿女从来不在敌人跟前屈膝!今天染红这片海面的血,大执政官必将十倍,百倍,千倍为我们讨还!”

说完,老舰长满是沟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扔开话筒,挺起胸膛张开了双臂,他四周的舰员们也纷纷站了起来,伤者似乎也忘记了还在流血的创口和疼痛。众人脸上沉静如水,虽然渐渐上升的冰冷海水已经没过了他们的膝盖,他们还是挣扎着站直了身躯,纷纷和舰长一样张开双臂,然后挽住了彼此的臂弯,仰起头不约而同的开始齐声歌唱:“德意志,德意志,高于一切!高于世间万物!无论何时,为了保卫你的荣光!兄弟们永远站在一起!”他们的声音中没有恐惧,充满了无畏的决心和光荣与自豪,这高亢有力的歌声划破寂静,直冲上云霄,就算狂啸的海风也不能驱散这些无畏的音符。

兰静静的坐在落樱的座舱里,她的手指静静搭在武器闸上,但那高昂的歌声却让她听得呆了,没有扣下那轻巧的武器发射键。可是四周的落樱和月下们还是忠实的执行了命令,他们的枪口里纷纷涌出了红色的火焰,刺耳的枪声终于压过了歌声,在海面上回荡,暴风雨般的曳光弹洒在萝莱蕾残破的舰桥上,再也没有比那一排站得挺直、手挽着手的‘敌人’更好的靶子了,根本用不到半个基数的弹药,老舰长和所有的残存舰员们就在狂暴的金属乱流中变成了碎片,红色的鲜血像画布上渲开的颜料般,在冰冷的海水里绽放出丝丝缕缕的红色鲜花。

最后,舰躯在海水里弯折的萝莱蕾发出一声深远的呜咽,舰首倾斜向下,沉入了深渊,红色女妖的身躯带起的漩涡很快吞没了海面上的血色和漂浮的残肢,兰一直默默的在座舱里看着这一切,她违背了命令,一枪未发,但却没人来责怪她,也没人说话,完成屠杀的金属巨人们沉默的转过身,返回了斑鸠的甲板,可是黑发少女却依旧呆在半空中,直到修发现了状态异常的她,并前来查看她的情况,她才反应过来,带着疲惫跟随代理队长返回了旗舰。

兰颤抖着为卡莲说完了惨剧的落幕,那个老舰长在血染海面上留下的最后宣言宛若一句可怕的诅咒,不停氲绕在她心头。现在,那句诅咒已经开始应验了,如今莫斯科街头和地铁里还没风干的血迹,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每当想到这点,黑发少女就会感到自己的心脏在颤抖,她抬起头望向一直沉默的卡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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