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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集体搬家(1 / 1)



五月底,教师队接到了搬家的通知。

听说即将要入住的监舍以前是专门给精神病犯住的,不但墙壁肮脏,并且厕所是堵的,你要上厕所得到别的房间去借。最烦躁的是卫生标准,因为是一楼,被套床单要统一用监狱发的,被子叠成标准的豆腐块,牙膏牙刷脸盆桶子都要摆成一条线,还要统一换成红色。还有一个弊端,是和三监区的其中一个分监区合住一层,保管室和晒衣蓬都必须合用,每人只能在保管室放一个储物袋,晒衣蓬每个监舍只能用一根晾衣杆。其实这些要求在别的监区都属正常,但对于教师队这些“狱之骄子”来说,那可是一百个委屈。俗话说,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突然这样大幅度地转弯,是让人挺憋屈的。

对于这一点,金水倒是泰然处之,衣服和日用品只要够穿够用的,被子也只有从看守所带来的一套加上监狱配发的一套,铺在床上刚刚好。特别是床单被套,原来大家都用自己的,金水还觉得自己的那套有些寒酸,现在大家都用监狱配发的,反而没了对比。至于保管室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储物袋就可以装满全部家当,完全没有多余的衣服和物品。这时候的金水也体会到了简单带来的小小乐趣。

除了这些,金水还惊奇地发现,新监舍的活动室是有桌子和凳子的,也就是说可以利用休息时间,坐在那里看书写字。还有,因为三监区的人晚上要加班,食堂里的人白天也不在,所以长长的走廊经常是空旷无人,格外幽静。周末的时候,可以在活动室的最角落占据一张桌子,安静地学习,学累了就独自沿着长长的走廊散步。在这个人口密度大的监狱,这份难得的清净倒是让金水颇为向往。

情绪最不稳定的是江雨萍。用金水的话说是她把这个牢坐得太奢侈了,被子大的小的厚的薄的至少有十床;衣服除了囚服外,有休闲的,有时尚的,有周末穿的家居服,有睡觉穿的睡衣;桶子除了储水的,有装零食的,装熟菜的,装碗碟的,装洗漱用品的;擦脸用的有日霜晚霜、防晒霜、增白霜、面膜、紧肤水、眼霜等等,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加起来,至少要七八个储物袋才能装得了,她江雨萍不发愁才怪。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监狱进行这样的调整就是为了进一步规范服刑人员的衣食住行。改造的过程本身就包括去除奢侈浪费、养成勤俭节约这一项。长久以来,教师队的老师们享有太多“特殊照顾”,也因此引发了其他监区服刑人员的不少非议。入狱前,每个人的身份都各不相同,有的贵为高官,有的贱如娼妓,可从入狱那一天起,大家的身份都是相同的,都称为“服刑人员”,大家的任务也都是相同的,那就是接受改造。若再在生活上和纪律上另开小灶,那又如何从从思想深处祛除奢侈浪费的恶习?若不能从思想上祛除这个恶习,内心的贪欲又如何能去掉?!

是的,这些道理每个服刑人员都清楚,可是,却有很多人自欺欺人地认为,只要坐满规定的刑期获得自由便是改造成功,在心存侥幸中捕捉每一个获得“特殊照顾”的机会,完全忽视改造要求的是质的变化而不是量的完成!

十来个人中,金水较为亲近的是洪老师和尹红,和这两个人亲近是因为金水和她俩一个互监组。互监组是监狱里一个比较重要的组织,由三个或四个以上的服刑人员组成,起相互监督的作用,无论互监组里的哪一个成员脱逃或违纪,其他的成员都要负连带责任。金水的互监组四个人,她、洪老师、江雨萍和尹红。尹红四十多岁,入狱前是政府职员,和金水有着共同的爱好,就是研究易经。尹红喜欢金水的安静,在思想政治教育资料的整理上又刚好是金水的师傅,自然关照较多。特别是察觉金水在经济上的困境后,常以吃不完怕浪费为借口,塞着金水吃水果或零食。洪老师则特别崇拜金水的文笔,每天收工后和金水一起找个安静的角落看书或写稿。金水也乐意,知道洪老师想通过写稿多挣减刑分,便在每一篇发表的稿子上都署上自己和洪老师两个人的名字。

搬家的前一天,教师队发生了一场激烈地争吵。起因是江雨萍的一个桶盖子丢了,而何老师的桶子上恰好有两个盖子,江雨萍一口咬定是何老师拿了她的桶盖子。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江雨萍的泼辣金水是见识过的,没有想到的是何老师也毫不逊色,江雨萍两手插在腰间,像说顺口溜一样;何老师则是骂一句就拍一下巴掌,两个人骂出来的脏话真是比农村没文化的泼妇出口还要难听。隔壁文艺队的、食堂的,全都跑到监舍门口来围观。大组长吴林劝也劝不住,拉也拉不开,最后只好跑到值班室报告了值班民警,值班的是食堂的王队长,因为不是教师队的直接管教,也只能暂时劝阻两人平息战争,等明天余正队长来了再做处理。两人从办公室出来的路上仍然是气呼呼的,就像随时都要点起火来的火把。本来金水觉得自己东西不多,搬家的时候可以给江雨萍帮帮忙,可是江雨萍这样霸道地把自己的情绪宣泄到无辜的人身上,金水实在看不惯,心想累死她才好,免得省下力气又去伤及无辜。

这天晚上,金水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两位老师争吵的情景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又好笑。这两个人虽然现在都穿着囚服,可过去的江雨萍是堂堂厅级干部,何老师入狱前也是当地县电视台的台长,就是到了监狱,两人也都被人尊敬地称呼“老师”。这么两位曾经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竟然可以为了一个小小的桶盖子撒泼骂人,而且骂出来的脏话真的是让听到的人都脸红。

金水想起妈妈,从来没有上过一天学不认识一个字,妈妈从来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脏话,更不用说骂人了。金水记得,小时候家里有个弟弟,生下来便查出先天性心脏病,父母为了治好弟弟的病四处借钱,当然也借了奶奶家的。最后弟弟的病没有治好而夭折,家里也一贫如洗债台高筑。那年冬天,爸爸在一百多里外的市里上班,狠毒的奶奶逼着妈妈还钱,妈妈拿不出钱,奶奶便指使小叔把家里的大木门拆了抵债。多年后的金水仍然记得,那个冬天的寒风怎样从毫无遮挡的门洞里呼啦着刮进来,妈妈用一个大簸箕把门的一边挡住,再用木椅子抵着,可是这样一点都不管用,不到两分钟,这些家什便被寒风刮得七仰八翻了。那些晚上,金水整夜睁着眼不敢入睡,生怕闯进来野兽或是强盗。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月底,爸爸发了工资回来,叫来木匠师傅重新做了新的大门才结束。从此,金水对奶奶一直非常冷漠,从不主动和奶奶说一句话。可是妈妈却很大度,对一天天见老的奶奶依然孝顺,平时吃一碗面也要分一半给奶奶,有点荤菜就不用说了,逢年过节过生日,给奶奶做新衣送红包。金水曾经不解地问妈妈:你就不记恨奶奶吗?妈妈却说,人没有必要总是记住别人的坏处,这样就无法和人相处下去了,每个人都有老的这一天,我这样做也是给你做出榜样,你长大了才会孝敬我啊!

没有文化的妈妈一辈子都生活在那个闭塞的小山村,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跟着父亲到过一会韶山,可是和眼前的两位曾经坐过飞机游览过大江南北的老师比起来,为人处世品德教养一点都不差。金水为妈妈感到自豪,也庆幸自己能够遗传妈妈的一些优良品质。入睡前,金水告诉自己:我要像妈妈学习,虽然过去犯了错,但决不能像这两位老师这样作践自己。入狱服刑本来就已经让自己失去了很多,如果连做人的基本教养都失去,那就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争吵并不能改变搬家的日程。这天是忙碌辛苦的一天!

好在金水东西不多,赶了几趟板车便搬完了。因为有了先一天晚上的反思,搬完自己的,金水还是回过头来帮江雨萍和何老师分别搬了两趟。金水的帮助让两位老师很意外也很感动。歇下来的时候,江雨萍对金水说:“其实我也知道昨天那样做不对,让人看笑话,可就是脾气一上来就控制不了自己。”金水觉得此刻说这句话的江雨萍还是非常诚恳的,就冲江雨萍一笑,说了句:“过去的事情,记住好的就行了。”江雨萍的目光在金水脸上停留了几秒,感叹说:“还是你教养好啊!”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江雨萍和金水的交往多了几分诚意。之前金水每次和洪老师在一起看书或写稿的时候,江雨萍总是会找各种理由把洪老师叫走,一会儿要洗衣服,一会儿要洗碗,这天过后,再见金水和洪老师在一起,江雨萍就不叫了,反而鼓励洪老师要多跟金水在一起,说金水不仅看书多知识面广,为人也不错,说得金水反而不好意思了。有那么几次,江雨萍洗了水果端过来给两人。金水见江雨萍拿出了诚意,也不再计较过去的不愉快,有时间便主动帮她改改稿子,或是跟她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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