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不赔钱。”胡志安望着宋宁,语气冷静地道。
宋宁丢开孙乐阳,挑眉:“为什么呢?”
胡志安低声道:“人不是我杀的,我阻止他们了,是他们三个人不听劝。”
“大人,您再问问他们呢。”
宋宁看着他。
“嘻嘻,大人看着学生干什么?”
宋宁也笑了,转头问孙乐阳:“胡志安说你们三人是主凶,人是你们三个人杀的。”
孙乐阳懵了,黄贤东不敢说话。
“不是!”常春道,:“他是主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教我们的。”
“是他让我打张松清,张松清头上的伤是他用石头砸的。”
“张松清胸口的伤是我踹的。”
“孙乐阳和黄贤东也打了。我们每天都会打他,除了不打脸以外,什么都打,树枝、皮鞭、鞋底……”
他说着,大家都静静听着。
窒息。
“为什么打他?”宋宁问道。
“因为他清高,全班只有他一个人不听话,只要不听话的人,都会讨打。”
“你又为什么被打?”宋宁问道。
“我不想动手张松清,他们三个人就会打我。”常春面如死灰,“他们说我是一条狗,没有资格反抗。”
宋宁看向孙乐阳:“常春说的对吗?”
“我说,我说!”孙乐阳彻底崩溃,哭吼道,“是胡志安,我都听他吩咐,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也是,我也是。我不欺负别人,就会被别人欺负。”黄贤东抢着道。
“好的。”宋宁看着胡志安,“你现在什么说法?”
胡志安冷冷的,语气不屑:“我可以赔钱,一千两!”
门口,胡志同道:“如果他们态度好些,一万两也可。”
宋宁摇头:“不够。”
“嘻嘻大人,再多就没有了。要不您杀了学生?可是您敢杀吗?”胡志安道,“你爹虽是次辅,可却被魏训昌压的死死的,你岳父虽是王爷,可也不是世袭罔替,你被圣上贬斥到这里来了,可见你不得圣宠。”
“他没有权利定罪。”胡志同道。
推官只能判,却不能定,八十庭杖以上的刑法就需要上报知府。
窒息的气氛会蔓延,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没有人敢出声放,似乎会触碰到什么,害怕又紧张。
有人低声道:“宋大人……不敢吧?”
“这可是胡家的少爷。”
有人点头:“肯定不敢,得罪了胡府前途堪忧啊。”
“赔钱吧,一家赔个一万两吧,狮子大开口,总比最后不了了之要好。”
这个提议极好了。
大家都用目光暗示张王氏,希望她能看得懂。
钱能看得见,是实实在在的事。
至于宋大人……不说她不敢,就算她敢又怎么样?她不过是个七品推官,往上递交核审时,就一定会官官相护,那些官又怎会会管一个老百姓的死活呢?
信了,最后就是孩子白死了,自己一文钱没有。
这些议论声,宋宁并不奇怪,从古至今,无权无势的可怜人,求的不过是损失尽量少些罢了。
不然呢,靠正义主持公道?
公道是什么?不过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岂有真金白银攥在手里有安全感。
可……他们愿意这样吗?
大多数人是不愿的。
可他们愿不愿,有用吗?
答案是没有。
最终让自己的损失不要那么重,抑或是,受到的伤害能略微减轻一些,就阿弥陀佛,跪谢圣恩了。
宋宁看着神色自若的孙乐阳,挑了挑眉。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她拍了拍胡志安的脸:“嘻嘻,你猜我会不会?”
胡志安弟兄二人惊怔。
宋宁背着手起身,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声大喝,道:“退堂!”
胡志安和哥哥对视一眼,两人方才的惊讶,瞬间散去,又复露出了笑意。
大家的视线,看向说话的人。
济南府同知,邱华章。
“退堂、都退堂!”邱华章冲着所有人挥手驱赶,“这里是街口吗,有什么热闹可看的?”
“把大门关上。”
“都给我关上。”
十几个差役从前院冲过来,要去关理刑馆开着的大门。
门口的百姓有些害怕,往后退,瞬间散了。
“回去吧,回去吧。”有人喊道,“这事儿就算是这么结束了。”
有人看到了张庆:“张庆啊,好好安慰张福,虽说眼瞎了儿子也没了,可现在有了钱,也不怕再生一个。”
“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有人听不惯,“松青都十五了,又不是小猫小狗。”
说话的人啐了一口,道:“我他娘的说的好听有用吗?”
“他不是猫猫狗狗吗?”
“有区别吗?”
反驳他的人站在他对面,张口结舌,喃喃说不出话来。
“说的对,要钱管用。”另一位老者叹气,大家就站在北平路和朝凤街的街口说话,两条街都挤挤攘攘的人。
府衙的大门和侧门都关着的。
“唉!还以为宋大人不一样呢。”
“哪能不一样?谁都没有这个本事!”
有人嗤笑,但没有人反驳。
就在这时,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传来,理刑馆经年不开的门,再一次发出声音,门越开越大……
“门开了!”有人大喊一声。
“开了,怎么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