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斌直接是被吓到了。 他怎么也不敢想，突然之间，莫名其妙的，甚至没有半点征兆，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 以前有人说神兵天降，宁远这狗东西是……自地里长出来了神兵。 什么玩意啊！ 不声不响的，怎就冒出这么多人啊？ 自然，他这边跟杨老三哪里的消息是断绝了，可至少他这边还能进简单靠近南边些许，还能探查消息。 然，诸多消息之中，竟是对这突然冒出来的至少五六万大军，没有任何风声。 “这些人不可能都是单兵小队！” 此间，佛郎机主将皱眉开口：“坏菜了，这是……攻心计！” 杨斌猛的扭头：“什么攻心？” “假的，都是假的！” “啊？” 杨斌愣了一下，也是瞬间明白过来。 没错！ 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最多只有两三万是那单兵小队，余下的部分……怕不是拉来凑数、壮大声势的！ 他这边或许能猜到几分事实，可对众多将士们来说呢？ 那震天的喊杀声，听在他们的耳中，那就是数万，乃至十万左右的大军来袭啊！ 尤其是对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杨老三等人来说，要对付这十万大军，简直就是噩梦一般，那么…… “坏了，杨老三要崩了！” “十万大军，甚至还有两万佛郎机大军，如此崩塌……那么对于我这边来说，也将是无尽的灾难啊！” “快，传令下去，就说宁远只是在虚张声势，教所有将士都镇守住各个位置！” 他心惊肉跳，整个人彻底不好了。 坏菜啦！ 攻心啊，攻的不是他们这些主将的心，而是他们这边众多将士心。 先前，众将士对于那宁远的实力，大概有个了解，无外乎是三四万大军而已。 二十多万人，打四万人，自然是无需惧怕的。 可就在众将士心底有了这个大概印象后，突然冒出这么多人，兵力骤增，正常人面对如此棘手的压力，恐怕都会心生惊恐啊！ 而一旦将士们的心底出现了敌人很强大这种暗示，那……还怎么打啊？ “啊啊，跑啊……” 此间，南边小山一片大乱，期间有大火自丛林中燃起来，不多久再看，南边已是满山大火，在这暗黑的夜色下，显得格外的刺眼与惊心。 骇人！ 杨斌抽了一口凉气，紧紧握着拳头。 南边，十万大军，彻底废了！ 那接下来…… 他牙齿嘎嘎作响，实在是坐不住了，当即走出大帐。 “传令下去，敌人即将来袭，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戒备！” 他开口，转而严肃道：“另外，敌人在吓诈我们，大家都不要怕！” 很快，一条条行令传了下去，众将士也都提起精神，可望着彻底遭乱一片的南边，几乎所有人都神色凝重。 杨老三的十万大军，被破了啊！ 而己方这一边呢？ 也不过是二十七万大军，是那杨老三两倍多点而已。 这……能……能挡得住吗？ 南边，大火熊熊，如同铁烙似的，在众将士的心底划出了一个问号。 不知多久，火势渐渐笑了，冲天的喊杀声也逐渐沉寂下去。 夜，再度恢复了寂静。 杨斌静坐着，仔细感受四周，也等待随时可能出现的探子消息。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这一等，便足足等到了丑时，眼看着天亮将近，四周，竟仍旧没有半点动静。 “难道……那宁远收手了？不打了？不应该啊！” 杨斌喃喃着，心底打鼓似的，也是紧张得实在不行。 关乎生死的大战啊，而且尽在眼前，不紧张都不成。 “报，自东边发现两个热气球！” “嗯？” 杨斌瞬间站了起来，忙是走出大帐，掏出望远镜。 果然，在夜色下，两个热气球自远处来，如同两颗小星星似的，已是来到营地跟前的二三里处。 “是要炸营地吗？” 他突然想到宁远的话，却是不怎么害怕。 两个热气球，最多能携带多少火药？便是将营地四周都给炸了又如何？ 屁事没有！ 真正令他惧怕的是宁远大军的冲击！ 直至此刻，他这边连宁远到底有多少兵力，还都是未知的！ “大家都小心着，注意炮弹落下来的位置，及时躲开！” 他吩咐。 面对飞在天上的热气球，自也是没什么好办法。 很快，热气球来到营地上方。 “要开始了吗？炸吧！” 杨斌面色冰冷，目光锁定了两只热气球。 视线下，大概在百丈左右的高度处，有操作员投掷了物品。 “掉落的位置在哪里，快散！”杨斌忙开口。 哗啦啦！ 很快，目标处的千余大军了逃向四周。 而后…… “砰！” 一颗巨大的炮弹，却是在半空中炸裂开来，一道闪烁的火光之后，顿时又有数不清的白色物体纷飞四散。 “这是什么？也是炮弹吗？” 杨斌有点懵。 他看的很清楚，巨大的炮弹炸裂开来后，有出现了数不清的小白点。 这……难道是炸弹之中……还套着炸弹？ 哈？ 他牙齿颤颤，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了！ 白色小点，实在是太多了，如同雪花似的，漫天飞舞，这……怎么躲啊？ “撤，快，向山顶撤！” 来不及多想，他立刻下令。 四周的将士闻言，先是一愣，跟着哪里还敢多想，纷纷朝着后面的小山跑去。 小山之上有林木阻挡，比起这空旷的营地，至少安全许多。 而后，数万大军便逃命似的，哗啦啦朝着山林跑去。 也是这时候，那天上纷飞的小白点终于落地，一片片，有的掉落在将士们的身上，有的落在地面之上。 惊恐的数万大军哪里还敢多看一眼啊，亡魂皆冒似的，只顾着逃命了。 然，这仓促之间，有人被那白色小点蒙住了眼睛，便慌忙撕扯开来，正要继续逃亡，可定睛一看，那白色的小点……竟然是纸张！ “纸，是纸，不是炮弹，大家不要怕！” 有人扯着嗓子大喊。 数万大军仍旧飞速逃亡，但没多久便有更多的人发现了事实，多站定脚步，有些好奇的望着仍旧纷飞的纸张。 “这是……什么啊？”有人开口。 前面，几乎快跑进丛林的杨斌见众将士都停下了，不禁扭头看去，很快便了解了情况。 竟然是……纸！ 这……玩呢？ 派出两个热气球，投掷下来的，竟不是炮弹，而是纸张？ 这……这不诚心的吓唬人吗？ 说好了炸营地和炸山顶呢？ “完了！完啦！” 佛郎机主将定定看了半刻，不禁一声长叹。 杨斌有点懵：“怎么就完了？不过是纸张而是，又不是炸弹……” 说着，却是猛的顿住。 完不完暂时还不好说，可通过这纸张带来的虚惊一场，他这个贼人头子的威严已扫地大半。 两军对战，你作为头子，是理智、清醒、睿智的！ 结果呢？ 人家不过是洒了一堆纸张而已，就将你吓这般魂不附体。 胆小如此，拿什么令众将士信服啊？ “嘶！” 他打了一个寒噤，背脊透凉，哪里还敢多想，忙开口：“快，取来一些纸张来！” 很快，有十余名将士拿着纸条快速走来。 他则是快速展开，所见之下，傻了。 这纸张上是有文字的，漫天的纸张，数不清多少张，却是写的同一件事——投降不杀，戴罪立功！ “完了，这下完了……” 他喉咙涌动，人都快凉了。 一环扣一环！ 先是以大约十万左右的大军的威势，迅速瓦解杨老三的十万大军，再用热气球、小白点吓诈，害得他颜面尽损。 这个时候再劝降众将士…… 他立刻巡视四周，严肃开口：“众将听令，向后方撤退！” 众将士面面相觑，一时间却也不敢抗令，老实有序的向后撤。 此间，有人在后侧小声嘀咕：“这纸条上面写的是什么啊？谁认字啊，给咱几个说说看？” 相比于其他富庶的地带，云贵川这边山脉连绵，几百年来都在土司的管控之下，百姓的识字率少的可怜。 尤其是入伍的，几乎九成九都不识字，自也就不认得纸条上面的字。 大多数人不识字，却也有少部分能勉强识字的。 于是，众人撤退之间，有人展开了纸条，艰难的认着上面的自——投……不杀？立功？ 字，未能认全，但意思……已是呼之欲出。 战场之上，如何才能被不杀？又如何才能立功呢？ 很快，纸条上面的自再越来越多人口中流传，表面有序的队伍间，气氛也变得逐渐怪异起来。 杨斌自是看得出这规矩的氛围，数次想开口，都忍住了。 直至进入丛林之后，他坐在一个树墩上，眼看着数万大军许久，见一些个人神色怪异的看着他，不禁缓缓闭上了眼。 军心、士气这玩意，一旦丢了，便很难收回了。 尤其是在一群亡命徒看到活下去希望的时候。 “宁远这狗东西……还真是炸了老子的营地啊！” 他暗自摇头。 炸营地，所用的不是炮弹，而是……一堆纸片子。 士气被炸丢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