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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狐仙归位渡劫妖(1 / 1)

火黎近前一看,只见银羽的胸口处赫然洛印着一幅“月下狐影”,倘若是其他妖族或许不会认得这幅图,但是火黎却绝对能将其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这图上所现的,正是“血狐祭月”的情境。妖中第一大族——“雪域银狐”家族的公子爷,为何偏偏要在胸口烙印着“血狐祭月”?火黎实在有些想不通。遂向银羽问道:“你的狐心处,为何有这幅图?”

银羽已经奄奄一息,只是极其痛苦地朝火黎冷笑着,半晌,方才使尽力气回应道:“也许从前……这图中的狐……还曾给过我勇气和力量……但是……现在……它……什么都不是……”火黎显然被深深震撼到了,未曾想在这尘世当中,竟然还有妖族这样看重自己——一个被除去“妖籍”的落魄、无用之身……本以为对众妖来说,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甘受诟病的笑柄;而自己的那些往事,也早已被妖族们唾弃、尘封,甚至忘记……生活在这三界的夹缝之中,有谁会在乎他这样一只无德无为之狐呢?然而面前的这个后辈,却把自己烙印在胸口,当作信仰一样来崇拜……

但是,这个后辈也说了,如今这幅图什么都不是,自己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自己了……想到此,火黎不禁望了望一旁被绑着的黎墨,黎墨此时正没命地在岩石上摩擦着手腕上的绳子,想要将绳索磨断,两个手腕也早已鲜血淋漓。这世间,还有谁比自己更能懂得墨儿的这份执着?和曾经的自己一样,墨儿实在是太重情义了……

望着黎墨,火黎不再犹豫,毅然决然地举起了手掌,闭上眼睛,狠命劈了下来。正此时,黎墨突然磨断了绳子,飞步猛扑过来,为银羽挡下了这致命的一掌。“不要啊——黎墨!”伴着银羽声嘶力竭的喊声,霎那间,墨玉震碎,玉屑横飞,黎墨顷刻倒地,没有了呼吸。银羽也被这剧烈的掌力,冲击得几近昏迷,恍惚间,银羽似乎看到被震碎的玉屑,沾染着黎墨的鲜血,一粒粒崩射到火黎的身上,将火黎的身体烧穿了一个又一个洞,大火很快就在火黎身上熊熊燃烧起来,而在被大火吞没之前,火黎竟然掏出了自己的“狐魄”……

大火在凤凰山上烧了三天三夜,将那千百年来积淀的一切皆化作了焦土,唯有黑、白二狐伏卧的地方不着一丝烟火。至第四日清晨,空山灵雨,流涧飞濛,一场山火竟伴着零落的微雨,悄悄消歇了。第五日,周遭江河改道,新山崔嵬而起,山河不再依旧。第六日,芳草萋萋绵生,群芳忘机吐瑞,新天新境的凤凰山,并未对往昔留有半点残念与别情,似乎只是欢天喜地的绽放着“又日新”的旖旎与迷人,静待着新妖的造访与到来。有时候,这世界最热闹、最喧嚣之时,正是它最冷漠、最绝情之刻。都说妖精无情变脸快,殊不知这世上变脸最快的却是众生所在的世界。有常无常,有道无道,皆是弹指一瞬间的事。世事,才是这世间最任性的孩子。

到了第七日,恢复了人身的银羽慢慢醒来,他感到浑身轻飘飘的,不再伤痛,衣服完好如初;再看四周,也已经今非昔比,变了天地,没有凤凰山,更没有火黎,银羽疑心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大梦,遂推醒一旁的黎墨,道:“黎墨,快醒醒!”黎墨打了个哈欠,转过身背对银羽,慵懒道:“别吵我,让我再睡会儿!”银羽拼命地摇着黎墨道:“快醒醒,黎墨,你师傅不见了!凤凰山也不见了!”黎墨极度困乏地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搓了两下,猛然惊醒:“师傅!”随后,黎墨忽地坐起身来,也发现这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两只狐精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是中了什么幻术?可是,黎墨摸摸脖子上的墨玉,的确是空空荡荡没有了呀。银羽忽然想起火黎掏出“狐魄”的画面,遂赶紧掀开黎墨的衣服,要看他的丹田处。黎墨被银羽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有些失措,本能的不让银羽掀衣服,道:“你这家伙,要干嘛!”银羽道:“你师傅好像把他的狐魄掏出来给你了,你快看看!”黎墨立即露出黑黝黝的肚皮,皮相完好。银羽诧异道:“难道真是中了幻术?”正此时,黎墨忽然道:“银羽,快看下面!”

银羽向下一看,自己和黎墨正被刚刚萌发的仙藤慢慢托举,逐渐升空。那仙藤生长的极快,很快便载着二狐升到了九霄之上。妖族素来驾不得云,故而大多数妖族皆未见得云上风光。二狐初上云霄,只见万里流云,奔涌如海,绵邈无际,舒卷自如。银羽道:“傻狐儿,难道我们升仙了?”黎墨未作回答,又指着仙藤道,“你看!”银羽顺着黎墨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片仙叶之上,不知何时竟然凝结出了金色、银色两颗仙露,仙露沿着叶片坠下,可巧,金银两颗仙露分别落在了黎墨和银羽头上。二狐只觉得似乎连命脉都得到了润泽,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澈与宁静丝丝浸遍全身,仿佛脱胎换骨般轻盈与飘逸。

黎墨一时沉醉眩晕,不小心推了银羽一把,却不想将银羽从升仙草上推了下去。黎墨惊出一身冷汗,赶紧趴在仙叶之上,想要拉住银羽。然而,正此时,黎墨却突然感到有谁在拍打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竟是银羽!还未等黎墨说话,银羽便一掌打来,将黎墨也推下了仙藤。坠落中,黎墨只觉得身体发轻,之后竟飘飘然地逐渐飞升。经过一片行云,黎墨一时兴起,小心翼翼地尝试将脚踏在一簇白云之上。那白云好似棉花一般松软,黎墨深一脚,浅一脚,一时还无法适应云上行走,险些坠落云头。而此时,银羽却乘着云驾,十分自如地飞到黎墨面前道:“傻狐儿,看看脚下,你已经脱去凡胎,羽化升仙了!”言罢,便拉着黎墨,同驾一云,从九天向下而去。果然,黎墨看到了自己和银羽的凡胎正在飞速下落,慢慢化作飞灰。

黎墨有些吃惊,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遂对自己又掐又捏,看得银羽直摇头,道:“哎,你这样的家伙怎么也能升仙?本来挺高大上一事,怎么只要有你参加,就不觉得高级了呢?”黎墨似乎没有听见银羽的话,自顾自道:“我升仙了?我们一起都升仙了?”黎墨一阵欢呼,高兴地在云上翻起跟斗,然而,只一会,却又忽然想到“师傅呢?”

正此时,云层上忽然传来妖王无极的声音:“狐——仙——归——位——”二狐回到仙藤之上,那仙藤继续向上节节生长,直至九万重高天的“妖仙台”。二狐走下仙藤,藤上的两片仙叶即刻化作“墨玉乌金缕云袍”与“云影纹龙雪绒裘”两身新装,将那黎墨、银羽装扮一新。那黎墨、银羽本来就仙姿不凡,如今脱去凡胎,着上仙袍,更觉容姿飘飘,仙骨逍遥了。

而二狐此番算是见到妖王无极的真容了,银羽心中暗暗吃惊:“从来都自觉仙姿妖中第一,如今见了妖王方才知道自己不过算是平庸之辈,世上怎么生就了如此仙人,在他面前,连那日月星辰都要黯然失色了……”正想着,妖王不禁厉声道:“银羽!莫要造次!如今汝等已经位列仙班,再不可如往日般任意妄为!能持否?”银羽惶恐,与黎墨齐声道:“能持!”原来众妖在妖王面前真如白纸一般,内心所想,生前身后,妖王全部了然于心。故而方才银羽刚刚起心动念,便立即被妖王摄知其意。

妖王见二狐正心,又刚好时辰已到,遂登上“升仙台”,手持天书黄绢,宣封道:“天行有常,妖仙得道!擢‘狐刚子’后裔凤凰山黎墨,为‘九行玄德墨仙君’;擢‘雪域银狐’家族银羽,为‘无上皓宇圣仙君’,二狐共享狐族仙位,同掌狐族仙印。还望汝等不忘初心,救赎妖众,早日引渡众狐归真。”银羽拉着黎墨跪下受封,然而黎墨却有些迟疑,道:“启禀妖王,为师火黎曾言弟子身世,道我并非狐族,实为狸,乃师傅火黎以墨玉之精化去狸毳,狸化狐形,修道升仙,实在不敢有瞒妖王!“妖王无极道:”你的事,我已知晓,火黎所言确有差池,你实乃‘万狐之王’‘狐刚子’的遗世后嗣,狐王本与普通狐族外形有别,近似于狸,故而你师傅才会看走眼。我已查实,你是千真万确的狐,并非狸。”

这狐王“狐刚子”乃狐族之中第一位成仙得道者,约有三万年的修行道行,早已跳出九行,不在六道。未曾想自己竟是狐王的后裔,黎墨一听此话,知道自己并非见弃父母,立即兴高采烈地和银羽一同跪倒在地,接受册封。又因此仙位由二狐共掌,所以银羽、黎墨商议,彼此轮流当值。自此以往,狐族中大小事宜皆由银羽、黎墨执掌、裁决。如此,狐族正本清源,有规有矩,也越发兴旺发达起来……

再说黎墨、银羽升仙归位,开了“天元玄窍”,便对世事更加洞明,也知晓了师傅火黎临终前究竟做了些什么。原来火黎在最后关头,面对银羽和黎墨的种种坚持,终于有所醒悟,遂解开了黎墨的“晃金绳”,朝着黎墨的墨玉打下,而黎墨不过是受到冲击,背过气昏死过去而已。当年,火黎曾经修行“血狐祭月”之术,妖王虽以亘古墨玉除其体内“月霰”将其救回正途,却也留下一个不治之处,便是体内不能再沾染其他生命的血液,尤其是这块墨玉上的血迹更是不能触碰。火黎看到墨玉染血,选择将玉击碎,便是想要以此自尽,同时将自己的千年狐魄送给黎墨,全其升仙。而待火黎发现黎墨实为狐王后裔之时,便将自己的狐魄化作一支并蒂莲花,并竭尽自己数千年的道行法力,让黎墨、银羽同根同气,命脉相连,唯有此,方能使二狐一体,共享仙位。而在完成这一切之后,自己却灰飞烟灭,神形不再。从此以往,世上再没有火黎。

黎墨、银羽感念火黎恩德,将其名氏重归《狐谱》,并录其妖史《血狐祭月篇》于《劫妖录》中,传于三界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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