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闭上眼睛,让自己不去揪心那些烦心事。 先睡一觉再说。 顾晹的房门也关上了。 他没有点外卖。 那些外卖又贵又难吃,郑姊妍家里那次的轻食体验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虽说外卖软件上也有瓦莱士之类的廉价之选,但喷射战士的传说让他望而却步。 外卖是不可能点外卖的,只能吃吃泡面维持生活这样子。 感谢各个软件平台的新人红包,让他低价积攒了不少饮料、方便面、火腿肠、矿泉水…… 他从电脑前直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走到厨房借着房间的亮光,摸黑烧了半壶热水。 拆开泡面盖,拿出配料包和叉子,他撕开火腿肠的包装,另一头塞进嘴里。 想了想,厨房里有菜刀,也有剪刀。 他把火腿肠吐出来,到厨房里拿剪刀,热水刚好烧开了。 热水烧开的提示音在安静的夜晚里格外响亮。 顾晹生怕声音被房间里的小鹿听见,手忙脚乱地去拔电水壶插头。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出来,他悄悄探出头。 应该没听见,或者听到了没打算出来。 顾晹松了口气,心里又有些好笑。 自己紧张什么。 他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提起水壶到房间,关上门,他用剪刀把火腿肠剪成一段一段的小块,放进泡面碗里。 拆开调料包和蔬菜包,把酱料挤在泡面上。 蔬菜包却不知道该放哪,只能先倒在手心里。 这是谁起的头啊?为什么好好的方便面,蔬菜包里会有鸡蛋粒? 这个东西他第一次见的时候还蛮高兴的,黑心厂家舍不得多放肉粒,多放点鸡蛋也挺好的呀。 结果他尝了一口后,再也不想吃这种奇怪的鸡蛋了,腥味十足,还影响面条的口感。 这次他要先在手心里把这些该死的鸡蛋粒全都挑出去。 放完料包,他提起水壶,缓缓地注入开水,白色的蒸汽瞬间升腾,模糊了他的视线。 房间里充斥着泡面特有的香味。 将泡面盖严严实实地盖好,用鼠标压住,静静地等待三分钟即可。 这三分钟他也不是干等着,去客厅把水壶里剩下的热水倒进了空水瓶里。 回到房间,他拿着叉子掀开泡面盖,在碗里搅拌均匀。 搅着搅着,他想起一事。 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门已经关紧,他拿起手机打开聊天页面,点进郑姊妍的头像。 中午写字楼外,郑姊妍这家伙好好的怎么说他吃那个李航的醋呢? 他承认当时他表现得有点急了,因为他确实有点酸那个李航。 凭什么人家年纪跟他差不多,就成了公司股东,还是大牌合作设计师。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可现在回想起来,郑姊妍说的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 她……大概或许的确是,误会了? 自己要不跟她解释一下? 顾晹左手拿着手机,右手舀了一叉子面嗦进嘴里。 味道不如小时候,变油了,只能说用来果腹勉强凑合。 庸师傅的口味已不比当年。 左手打字不方便,索性换成右手。 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然后放下手机,专心吃起泡面。 误会就误会吧! 挺好的,为女孩子“吃醋”很符合他营造的纯情人设。 吃完泡面,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门去附近的小吃摊坐了一会儿。 说是小吃摊,准确地说,应该是小吃车——以售卖关东煮为主。 价格极为亲民,和烧烤相比,是填饱肚子的绝佳小吃,而且还带汤! 摊主是夫妻二人,四十多岁,从他搬来这里住之前就在这里摆摊了。 每天下午出摊,一直卖到凌晨一两点收摊,风雨无阻。 他也不知道他们卖的东西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喜欢来这里坐坐。 老板和他很熟,见了他就笑眯眯地打招呼:“今天一个人?” “嗯,一个人。”顾晹点点头,在围成半圈的桌台边坐下。 在不知道小鹿有男朋友的时候,他带小鹿来吃过一次。 他并不常来这里,只是偶尔一个人喝一杯酒,和老板聊聊天。 “今天吃点什么?”老板娘问他。 顾晹扫了一眼摊位上的食材:“都要。” 一碗泡面对他而言完全不够吃的。 “好嘞!”老板娘高兴地答应下来,“多给您点辣子。” “谢谢。” 老板姓李,是东北人,三十多岁的年纪,长得高大魁梧,性格却很好相处。 因为老六的关系,顾晹对东北人天然的有些亲近感。 “顾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是搞艺术的?”李老板问。 “算是吧。”顾晹笑笑。 “嘿嘿,我就说嘛,一看顾先生就是搞艺术的。”李老板对顾晹印象很好。 他记得顾晹刚来这里的时候,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帽子反戴着。 下半张脸藏在帽檐和肩膀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 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气质沉稳内敛,一看就是搞艺术的。 顾晹和他聊了一会儿天,喝了两杯酒,心情很不错。 离开酒馆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街上灯火阑珊,行人稀少。 顾晹微微眯起眼睛,迎着晚风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有夏天的青草味和淡淡的花香——南方的沿海城市好像没有秋天似的。 街角的便利店还亮着灯。 回到家,他去厨房拿热水瓶,顺手打开了灯具开关。 他看到了小鹿放在厨房台面上的炸鸡。 他记得小鹿问他要不要一起吃炸鸡,他拒绝了,说自己点了外卖。 可是现在,那袋炸鸡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他的谎言。 …… 迷迷糊糊间,手机嗡嗡地振动起来。 小鹿闭着眼摸到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嗯……现在不方便,有空再聊。” 她挂掉电话,重新躺回床上,意识逐渐被混沌的梦境吞噬。 手机再次嗡嗡作响,她实在没有力气去接听。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终于安静下来。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惊觉自己竟然睡过去了,她拿起手机一看,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家里打来的。 给家里回了个电话,没人接,她发了条信息,说自己今天睡得早,天晚了,明天再聊。 重新躺回床上,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是顾晹发来的消息。 「顾晹:炸鸡怎么没吃?」 小鹿猛然坐起身,看到这条消息后立刻回复: 「小鹿:我买多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 顾晹看着手机,皱起眉头。 嫌弃? 他什么时候说过嫌弃了? 这炸鸡显然动都没动过,这小姑娘莫不是把他当傻子欺负? 「顾晹:炸鸡我热了一下,你要不要吃一点?」 「小鹿:不用不用,我吃过了,不是很饿」 顾晹没有马上回话,小鹿猜测他是不是在忙。 正准备翻身继续躺着,手机又响了起来。 「顾晹:很好吃,谢谢!thanks表情包」 「顾晹:我进房间了,还有一半放在桌子上,饿了你就自己拿。」 小鹿松了口气,似乎情况也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糟糕。 「小鹿:你喜欢就好。」 很快,那边也回过来一条信息。 「顾晹:早点休息」 她看着手机屏幕,轻轻笑了出来。 那就从朋友开始吧。 至少比现在这种尴尬的相处方式要好。 心情放松下来后,感觉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她起床去客厅,看到桌上还剩下大半份炸鸡,拿起来啃了一口。 炸鸡热得恰到好处,酥脆的外皮夹着嫩滑的鸡肉,是她喜欢吃的味道。 她三两口啃完,满足地摸摸肚子,洗漱一番回房间,上床睡觉。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和顾晹结婚了,婚礼上她穿着婚纱,顾晹穿着西装,两个人在神甫的见证下交换戒指。 可是当神甫问顾晹“愿不愿意”的时候,顾晹却说“不愿意”。 她当场崩溃大哭,质问他为什么不愿意。 顾晹没有回答她,转身离去。 她追上去,却怎么也追不上。 最后,她只能看着他的背影一去不返。 突然惊醒。 天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