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川航的大楼,两人有些沉默,一直走到机场的出口,陈东拉拉她。 “怎么了?” 汪小姐不说话,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 司机师傅说着川普问:“到哪儿切?” 陈东坐上后座,和汪小姐隔了一步远。 汪小姐还是不说话。 陈东问道:“有火锅店吧?” 司机师傅骄傲地说:“有,我们这里要是找不到火锅店,中国哪里都找不到喽。” “新南门听过吧?” 陈东不说话。 “新南门热盆景火锅馆营业厅,味道正宗的,就是环境露天。” 师傅在后视镜看了眼道:“两位一看就是做生意的,好行势!热盆景不体面,就去狮子楼,不过那里是贵一点。” 汪小姐看着窗外,心情不好。 陈东道:“就去新南门吧,去看看。” 司机师傅应一声,车子开的飞快。 成都的汽车不多,自行车琳琳飒飒铺满街,放着评书的车载广播报时:北京时间下午五点三十分。 以前就听说过川渝“托儿车”的威名,陈东也着实自己体验了一把。 名不虚传。 十七八公里左右的车程,师傅开了二十分钟。 看起来不快,但是这是在下班高峰期,师傅的车技不容置疑。 与之对应的是十五块钱的车费,陈东现在不缺小钱,但还是觉得肉疼。 出租车价格一开始就这么贵,有点打破他的认识。 很多东西他以为是越来越贵,这样才合理对应工资的增长。 但是出租车这行一开始就摸着天花板出价,几十年下来,价格竟然没多大变化。 “下来吧。”陈东走下车,鼻子里充满了牛油和辛辣的气味儿。 回头一看,汪小姐还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陈东想不通,不过他向来不喜欢猜测别人的心思,便拉着汪小姐的胳膊道:“先下来,吃东西,来程度了总要尝一尝本地的火锅。” 入手之后,陈东有些惊讶,汪小姐的小臂柔软的像棉花,他稍微减轻力道,生怕捏疼她。 汪小姐抽出手臂,自己走下来。 司机师傅倒是不急,看向陈东道:“婆娘冒火喽,哄一哈噻。” 陈东笑笑,关上车门冲司机点点头道:“知道了,师傅再见。” “不成在。”司机师傅一出声,油门一踩离开这里。 陈东回头看去,汪小姐直愣愣的往前走。 “站住!”陈东有些生气,声音也大了一些。 便有路人看了过来。 陈东无奈走到汪小姐前面问道:“身体不舒服就去医院,不要摆这幅阴脸。” 汪小姐憋着气道:“明明是他们缺飞机,你帮他们忙的,那个姓林的那副样子,以为你是骗子吗!” 陈东有些好笑,他怎么也没想到是因为那位林经理的态度问题。 说实话,他也有些不爽。 陈东问道:“那刚才你怎么不当人家面说呢?” 汪小姐不开心地道:“你把江南的货全都吃下来了,要是因为我,搅黄了这生意,你怎么办?” “还有,我告诉你不要签那个合同,你听我的了吗?凭什么要赔他们钱啊,他们有什么损失吗?” 陈东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但是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陈东摸着她乌黑的头发,说道:“别人准备买飞机,因为我们耽误了,那时间成本要不要算呢?再说了,合同里不是也说了,要是我们的飞机按时到达,经过检查合格后,他们也有义务必须吃下的。” 汪小姐貌似转过来这个弯儿来了,她不确定地问道:“是这样吗?但是平白无故的给他们一千万,是不是太多了?” 陈东哈哈笑着,摇头道:“你啊,你也不想想,我们一个小小的外贸公司跟人家谈这么大的生意,要是没有个担保,谁会信你啊?换位思考一下,假如我现在去27号说今年你们的生丝全部由我这里出,你们会信我吗?” 汪小姐摇摇头。 “那不就是了吗?” 但是汪小姐却倔强的说:“那不一样。” 陈东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做生意嘛,总会有别人不给面子的时候。 以前陈东主要是做国库券生意,那個时候的国库券在民间口碑不好,而且上面也是用摊牌的方式往下发,有的工厂、企业、机关单位直接被要求用国库券当工资发。 那个时候陈东是甲方,所以他根本不用看谁的脸色。 反倒是别人要求着他收购,就像去合肥那次一样,那位杨厂长一定要求陈东要多收购一些。 那次看似杨厂长非常强硬,但是实际上,假如陈东真的只准备收购三十万,那位厂长最后也会同意的。 极限施压嘛。 做生意的时候,大家说话不一定都是真的。 最简单的,就像卖衣服的小摊主说:“这真的不挣钱,50块我是亏本的,加五块给伱拿走。” 你这个时候要是坚决的守住50块不松口,等你走到门口的时候,大抵会听到身后的声音。 “哎呀,真的是亏本卖了,不过我交你这个朋友,50块给你算了,以后多给我介绍点生意嘛。” 陈东总结道:“上海女人作、嗲、精,在你这里全都看到。” “哪儿有,我是干一行爱一行,在商言商。” 两人说说笑笑,总算让汪小姐那口气出来了。 不远处,正是司机师傅说的那家火锅店。 “走,烫火锅。”陈东一指,大步向前。 汪小姐理了理刚才陈东摸过的发迹,小步跟上。 “走慢点呀,十三!” 热盆景火锅馆营业厅不愧是出租车师傅推荐的,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店门口一大块空地,地上支着十多张白色塑料桌,旁边散落着高脚凳,人围坐一桌,在蒸腾热气下翻找着食物。 “像是迷你版的大暖锅。”陈东说道。 汪小姐点头同意,道:“跟现在的洪顺兴一样,我以为有什么不同的。” “说到底,都是火锅,无非口味不同、食材不同,吃不出花来。” 两人找了远离路边的桌子坐下,桌子远看干净,坐近了能看到上面隐隐的红色油污。 “吃啥子?” 服务员眼尖,俩人屁股还没焐热,就上来招呼。 这是改革之后了,以前那种鼻孔朝天的服务员不多见,服务业开始和几十年以后看齐。 不过这算是市井火锅,倒是高端不到哪儿去。 来了成都,自然要吃麻辣。 汪小姐吃不了辣,陈东便自信满满地点了鸳鸯锅。 上辈子的他吃辣尚可,自然要尝一下本地特色风味。 羊肉、毛肚、大白菜,菌子、鸭肠、肝脑肚纷纷上桌。 陈东被火锅里沸腾冒出的蒸汽熏的眯着眼睛,夹了片儿毛肚涮了涮,七上八下。 油碟里一裹,往嘴里送去。 “啊——”陈东惨叫一声,白面孔马上像煮熟的螃蟹红透,眼泪跟着流了出来,好不狼狈。 “十三。”汪小姐在一旁乐的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