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拉·塞巴斯,这名变形者德鲁伊维持雪貂形态卡在壶里,如老鼠一样探头探脑,发出不符合现在身型的媚笑。身为约翰·坎普为数不多亲近的人,这名居住在暗黑城的小巧女人有着窃盗的坏毛病,这种瘾症一样的习惯曾让诺拉陷入大麻烦,但这名不良的变形者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断持续着错误。 没有人能忍受一个觊觎自己财物的同伴,因为这不信任的开始往往会带来冒险队伍的崩溃。 约翰·坎普看着地上的雪貂喋喋不休,诺拉甚至越说越起劲,从近期趣闻扯到了未来规划,最后聊到约翰关于个人房间的布局摆放。邪术师不善言辞,在沟通的时候,约翰更善于利用外表苍白的特点,摆出冷漠的姿态完成威吓。 但面对诺拉·赛巴斯,约翰硬撑出的冷面总会不自觉崩塌,陷入一种无奈。 “诺拉,别再说废话,我没有太生气,只要你不潜入楼顶的那件密室,乱动我放置在魔法储物箱里的东西,我可以当作一切没发生。你没有触犯我的禁忌,侵犯我的隐私,对吧?” “当然,我的约翰!”诺拉激动的嗓音连成一线,像是歌唱一样欢快说着,“我向阴谋女士发誓,我绝对没有擅闯你的祭祀密室,从你那个装满血瓶和各种危险法器的宝箱里拿走任何一件东西!” “……”约翰的脸瞬间拉长,表情阴森。 诺拉僵在原地,短暂沉默,随后底气不足地开口补充:“我……我猜的,因为我很懂你,对不对?……你大半的财物还是我帮你整理的,只要翻箱倒柜我就能猜到那箱子里装的什么,用简单的排除法!” 约翰蹲下身子,伸出食指抚摸雪貂的小脑袋。 “嘿嘿……”诺拉讨好地反蹭两下,却看到约翰白净如蜡的指肚已经染红,一滴血珠从自己雪白的毛发里渗出,在约翰的指尖变成小蛇。诺拉当然明白那不是自己的血液,但那是谁的呢? “我把一滴血藏在了宝箱的锁芯里,任何试图撬锁的人都会沾染上这滴血液,被我察觉。”约翰盯着诺拉,如剃刀一样的眼神将德鲁伊的谎言层层剥下。 “……呵呵,我永远不会做伤害你的事,约翰。”这就是诺拉·塞巴斯最后的挣扎,语气和她此时的形态一样弱小无力。 约翰单手捏住雪貂的脖子,控制防盗壶将德鲁伊松开,两指微微用力,诺拉蠢蠢欲动的变形被扼制。约翰倒提住雪貂的尾巴,从袍子里跑出几条红色丝带,缠在雪貂身上,从上倒下顺着皮毛撸了一遍。就像挤一瓶番茄酱,闪闪发光的金银器物从这只雪貂的皮毛里掉出,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响声,堆成一座宝藏小山。 “滚吧。”拉开窗户,约翰将手里的小动物朝窗外丢了出去。 她当然不会摔下去,诺拉·塞巴斯的变形术运用是约翰见过的所有人中最高明的,正是这神奇的变形能力使她穿过任何缝隙,窃取财物。不再理会屋外的响动,约翰·坎普背过身去,看着屋里洒落满地的卷轴,开始收拾。 翅膀扑打的声响出现在窗棂上,约翰听到轴芯转动的声音,重新回头。 黑色皮靴跨过窗户,踩在地板上,诺拉穿着她那身棕色夹克和深青色皮裤,黑色波浪卷发勉强盖住尖耳朵,灵动的棕黄色眼睛眨动两下,娇俏的五官处于少女与熟女的中间态。诺拉·塞巴斯的本来模样大约一米六,翻阅窗户的模样带着孩童一样的轻灵,但她眼睛里的神采有着不协调的成熟,约翰喜爱又无奈的成熟。 “你又回来干什么?”约翰压低嗓音,“刚才是我最后一次对你仁慈,诺拉。” “刚才被赶出房子的是窃贼塞巴斯,现在走进窗户的是约翰的好朋友诺拉!”女人张开双臂,一步一顿地走近约翰。 “退下……” “你觉得这很有趣?” “别这么幼稚……” “哦,不……” 约翰觉得自己一定太过劳累精神不佳,才会在直视诺拉的眼睛时感到头晕目眩。她抱住了约翰,脑袋埋在他的怀里,鼻尖紧贴充满血腥味的面料。约翰弓着背,恰好能闻到诺拉发丝里的味道,草腥气混着点清爽的薄荷香气,一种让人怀念的味道。 “欢迎回家,约翰。” 约翰从没想要过这一句话,但他承认,自己听到的瞬间,身体一下子垮了下去,还有软绵绵的舒适。这种感觉很快消散,就和他发觉诺拉的偷盗行为一样迅速。 “不管你在计划着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 “只是简单的问候,不掺杂任何杂质。” 约翰冷笑,说道:“弗朗西斯曾告诉我一句话,想要看透诺拉·塞巴斯其实很简单,不要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话。” 诺拉抬起头,仰视约翰的同时露出纯粹的笑容。 “弗朗西斯是个没有脑子的蠢货,你不要听他胡扯。” “难说,弗朗西斯在我心中的地位与你相近……” “我爱你,小约翰。” “……” 邪术师的脸垮了下去,将手臂从诺拉的臂弯里拽出来,拍打袖子。 “你总是善于发挥自己的优势。” “我证明弗朗西斯说错了,约翰。” “……难说。”约翰·坎普低着头,“我打算休息一下,诺拉。” 听出约翰的逐客令,善解人意的诺拉走向窗户,这一次的她比几分钟前的离开要从容得多。 “诺拉。”在德鲁伊踩上窗框的时候,身后又传出约翰的声音。 她回头。 “?” “你什么时候改信的阴谋女神?” 诺拉·塞巴斯露出狡黠的笑,抬起左手展示了手背,那只小手上,丑陋的环型疤痕就像钻进皮肉的可怕蠕虫。 “失去了庇护,我当然要为自己找个下家。” 诺拉·塞巴斯变形成一只蝙蝠消失在空中,约翰合上窗,让房间重新恢复封闭状态。诺拉的到来只是一个小插曲,自己还有真正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踩着楼梯走上原本的六层,这里已经被自己改造成密室,放置在角落的大宝箱蒙着一层灰布,在宝箱对面放着一张实验桌,上面摆着炼金器皿和一些研习的图纸,侧边的书架被虫蛀空了一半,曾经冒险收集来的书本信件许多还未被翻阅就已经成了碎末。 当初收集时见猎心喜,拿回家后却再也没读过。 说到底,这件密室里的陈设,都只是伪装罢了。 那个巨大宝箱也是如此,里面装着并不新鲜的血瓶,还有曾经冒险中收集的不再有用的杂物。 约翰·坎普唯一在乎的秘密,是摆放在墙角的一把石椅,上面用血液涂抹出一个扭曲的图案,像是神秘的宗教符号,是这间密室最接近祭祀风格的家具。 约翰引动魔力,那些陈旧的血迹悄然变形,变回一个重新起作用的传送门法阵,邪术师坐了上去,由着魔力拉扯自己,将自己传送到真正的密室。 再睁开眼时,约翰在黑暗中看到一片深红。 全由石砖砌成的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充盈着红雾,它们扑向约翰,赋予邪术师黑暗视野,让密室的真正模样展现在它的所有者眼中。 一个圆形水池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围绕的石阶被冲刷成暗红色,血腥味并不沉重,甚至密室中本该陈腐的空气都有些清新。这些微小的异常恰好能助人分辨其中的神秘,让人明白,这里蒙受伟大的注视。 “维尔蒂斯……” “维尔蒂斯……” “维尔蒂斯……” 冰冷的池水渐渐活跃,液体爬出水池的范围,和空气模糊了界限,在约翰的低吟中扭曲,从深红中析出点点光亮,像是夜空中的星辰。 在约翰·坎普的视野中,这一片血池并不是一个整体,血液并未交融,而是许多束呈丝带状纠缠在一起,就像池子里的鳗鱼群。现在它们在空中飘荡,彼此也没有模糊界限,顺着固定方向,像成片的鱼群开始回流,组成一个中空的圆环。 蕴含浓郁魔力的血脉受到红雾中力量的牵引,在约翰的面前凝聚成一道门扉,一个连通伟大的空洞。从另一边,凝重恐怖的力量一点点挤进了空洞,深红色的粒子几乎要将这个密闭的空间撑破,维尔蒂斯伸出了祂的“触须”。 约翰承受着熟悉的心悸感觉,解除了红袍的法术,他瞬间成了个血人,深红之力每一丝压迫都作用在皮肤上。体表粘连的鲜血被力量撕开,暴露在外的苍白皮肤仿佛在被炙烤,痛楚冲击神经,约翰咬牙坚持念诵: “我的主人、我的神明……” “不详的红雾,深红之神,腐化者,维尔蒂斯……” “请允许您的仆人约翰·坎普献上稀有的祭品……” “拉奥萨希卜·克伦佐的术士血脉……” “一切苦楚,归于深红。” 被抽取的术士血液从约翰胸前探出,钻入无数血流围绕的空洞,就像一缕微弱的火苗点燃了蜡烛,一切,开始发光。在约翰·坎普眼前,他看见维尔蒂斯点燃一颗颗深红星辰,将一切化为崩溃的红雾。 邪术师弓下脊背,朝灾祸的象征低下头颅。 “我永远敬爱你,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