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七归子量道场,秦子追被带进道场主的房间。 道场主并没看他,可秦子追总觉得道场主在看他。 “你不是七归子弟子了,会去哪里?”道场主说。 秦子追不明白道场主为什么会这样问。 “没想过。”秦子追确实没想过这事。 “这话是替虵族道场主问的。现在想。” 秦子追明白了,七归子量道场要把他逐出师门。 “去血海。” “为什么?” “那清静。” “人族不清静吗?” 秦子追没回答。 “血海不一定让你去。” “我问过,可以去。” “不想回人族?” “还不想。” 道场主不再问话。 秦子追按人的规矩跪下,磕了三个头。 人,感恩师门,不知晓用别的方式表达,一跪,都在里面。 师姐来领秦子追去师太那。 师太口述了逐道令,并给秦子追解了去道祭。 秦子追照样用了跪礼。 还有一个人他得跪,是盘道的师父。 剩下的就是和师姐道别,也没说酸心的话,只说“师姐,我走了。” 师姐眼睛红红的。 “有时间会来看你们。” 秦子追飞身而起,他要去血海。 在空中,秦子追量变成鸟,一个瘦得只剩骨头的人变成的鸟也瘦。 一个被逐出师门的人,不回人族就只有血海安全了。 他现在很虚弱,需要静养。 在静养的同时还能跟血海的人熟络,这很重要。 春上,万物生养的季节。 在路上秦子追被一只鹰叼住了,并且叼到了窝里。 窝在一棵大树顶,窝里有三只肉溜溜的小鹰。 也就是开个玩笑吧,或是心里失衡,找个虐,秦子追任那只鹰啄,就是啄不烂。 不久另一只鹰叼着食物回来了,是鹰两口子。 这次秦子追竟听懂了它们的对话。 “你怎不喂孩子?”这是鹰婆子说的。 “奇了怪了,啄不烂。”这是鹰公子说的。 秦子追也说了,“我这点肉,别惦记了。” 原来,人嘴换成了鸟嘴,人舌头换成了鸟舌头,说出来的话就是鸟话,很容易懂的。 鹰婆子又来啄秦子追,啄了几口,说: “没肉啊,全是骨头。” 这话戳中了秦子追的泪点,那张鸟嘴是哇哇滴哭啊。 这是他哭得最无忌讳的一次,就算有人打这过,听到的是鸟叽叽喳喳叫。 也许,秦子追任鹰把自己抓来,就是想找个地方哭一场。 “奥哟,你抓个哭巴鸟回来。”鹰婆子叫。 秦子追是哭得呼天抢地的,密密麻麻的树顶上筑着密密麻麻的鹰窝,没哪一只鸟叫得秦子追这么惨心。 哭够了,秦子追量变成一只鹰穿林而过。 血海的人没想这个惹人会回来,量变成一只雪燕倏地一下穿入血海宫,然后变成人,自个儿进长者的房里。 秦子追进长者房里是想和他谈些事,他知晓童子躲着他,索性不找童子了,自个儿进屋。 这事秦子追是有道公的,血海不与道家交往,自己被逐了道,不是哪个量道场的人,可以来。 二,他们知道自己是个惹人,什么是惹人?这就是。我惹个地方吃睡,没犯哪家道公。撑山的人遇上过往道家还得给个吃睡,在血海瘦得只剩几根骨头撑着,不在这吃回来,就不算惹。 三,自己还有一个木雕掉在这里。 私下跟你说,在人类,不惹不来爱,惹上一惹爱得快。 理是这样的,不过话说出来就难了。 秦子追睁着一双要掉出眼眶的眼珠子,抖着大嘴上的一蓬大胡子要断气一样说: “长者,我被逐了道,暂无去处,想借居血海静养一段时间。” “你可以回虵族、人族。”长者说。 “一时还不想回去,没脸回去。” 这话长者能理解,一个离族修研量术之人,落了个送入血海的结局,给族人丢了道面,是没脸回去。 一个逐道之人,瘦得跟根柴棍一样,那双眼可怜得动道性,再说,借宿不犯道规,他想在这就在这吧,加两个陶罐多不了多少吃食。 不过这事得去跟虵族的长者说说。 还得自己亲自去说,能过血海道惩的,自有道家以来他是第一个,这是道缘,值得自己亲自走一趟。 秦子追算是留下来了。 女孩送来吃食,眉目舒展,伸出五个指头,说: “五个月,把你吃肥了。” “五个月,久了,三个月。”秦子追说。 “三个月没吃肥怎么办?” “亏了。” 秦子追没想血海也有融雪的时候,雪在很短的时间内融化完,跟着嫩芽从地里冒出来,不出几天就能看出哪些嫩芽是草、哪些嫩芽是树。 有草有树就有动物,在地里过了漫长的雪封期,全跑出来了。 秦子追奇怪的是,自己初进血海时,掏了多少地,没掏出一只动物,那是饿得连土都想啃,而且不见一棵树。 血海,超出他理解的范畴。 秦子追坐在窗前,看树木、草梦幻一样快速地生长。 然后花齐刷刷地开,场面震撼、心醉。 开了花,就得有授粉的蜂蝶,要不花儿怎么结果? 是血海本地的蜂蝶。 初进血海时秦子追看到的山包是蜂房、蝶房,里边应该有很多蜜,秦子追竟没去挖。 那个饿呀,就差啃泥了。 没见过这么美的地方,即便是血海的人也迷醉,成群地出去赏玩。 秦子追迷迷醉醉往外走,这样的好事不能少了他。 临了,弄了一把花回来,然后去讨要陶罐。 女孩给了他一句好话: “满地都是花,你要陶罐插花干什么?” 秦子追想想也是,可花已经摘了,扔掉可惜,便把花编成一个环给女孩送过去。 拍个马屁呗,人家还要把自己养肥呢。 见了面,秦子追先把花环戴自己头上,不看脸,是美了。 搭上他那张没肉的脸,丑得不好讲,丑得心里痛。 可这想法新奇,血海这么久没人想过把花编成环戴头上。 女孩自己不戴,顺手拉住一个童子,童子戴上花环效果就不一样了。 第二天,每个童子头上都戴了一个。 女人天生比男人爱美,道家也一样,开始有女孩戴花环了。 也就几天,不到十天,花枯萎。 遍天遍地的花枯萎,足够造就出诗人,即便是文盲也能挤出几声叹息。 纠伤上一天,秦子追挤出几句了: 你不见了,我要到下一个花开的季节等你。 我不见了,下一个花开的季节你依旧灿烂。 我不记住你枯萎的样子。 你别忘记我离开的样子。 后边还有几句的,一个童子跑到窗口边,伸出手。 秦子追把一个泥塑给他。 现在他和童子熟络了,给做些小玩具。 这段时间,秦子追身上有了些肉,脸上却没起色。 萎了花,该结果的果子一天一个样。 血海,冰封期有十个月,所以植物、动物忙着生长、繁殖。 一眨眼,果子熟了 秦子追和血海的人忙着储备食物。 植物根茎是一掏一大串。 初到血海,自己掏了多少地啊,竟没掏出一根根茎,所以秦子追掏得牙根痒痒的。 我的娘呃,当时饿得差点啃泥了,就是掏不出一根,现在是一掏一大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