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阴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位穿披风的少年。 披风将他的全身包裹,只是因为害怕光明。 他是暗元素魔法的精通者,对光这种事物,持有很强的反抗欲。 他叫萨克尔,是厄瑞波斯的一名魔法师,年龄十六岁,是厄瑞波斯国立学院的学生,以全院第一的成绩进入了最终筛选,他精彩绝伦的暗元素技艺折服了现场所有的评委和观众,是本届筛选中暗的代表,有着一头暗红色的头发,眼睛则是乌青色,肤色比正常人要淡一些,喜欢吃酒馆里的油炸点心。 他会时刻带着一本不知道谁写的书,宣称这是神的意志,神的指示。 他是那么地敬仰那个男人,尽管他不了解他的人生,他的性格,他的想法,但他无疑是让萨克尔·罗姆尼憧憬的,每个暗元素魔法师的最终目标,就是成为他那样的人。 成为他们的皇帝,他们的神。 是阿波菲斯为这片大地带来了祥和安宁,他在位的四百年里,除了刚就位时不得不打的仗,厄瑞波斯从未遭受或挑起任何一起战争。 他是一位一心一意将整个国家当做珍宝的国君,是为人民谋福祉的额伟大帝王。 在几乎所有的厄瑞波斯人眼中,阿波菲斯就是这样的人,而身为厄瑞波斯人的萨克尔,无疑是其中最为仰慕他的人之一。 但如今的阿波菲斯,似乎没有那个心思继续操办国事了。 “客人!您的餐来咯!” “噢,放这就行。” “好嘞!有需求叫服务生就行!” 送餐的人走远了,留下桌上一盆热乎乎的炸物,有炸薯条炸鸡翅,还有些说不上来的东西被裹上了面包糠炸得香喷喷的,应该是厄瑞波斯本土的特产。 萨克尔的耳朵很灵。 就算四周都是玻璃杯碰撞和人们欢呼大声呐喊的杂音,他依旧能听到每个人口中说的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字,只要他不被打扰,这些声音都会被牢牢地记在心里。 他抱着那本被他当做宝贝的书,闭着眼睛祷告了一连串不明意义的话。 然后将其放回身边的老旧皮包内,用手抓着盆里的东西啃食起来。 他经常来这,但由于沉默寡言,不爱和人打交道,甚至因为有人来搭话和别人打了起来,给这里的老板和服务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客人们大多是常客,深知这小家伙不好惹,都安分地只管自己桌上的事。 毕竟只要不去和他说话,他就与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甚至在酒桌上聊起他,他也不会在意。 人们并不知道他的姓名,只觉得他疏远。 在他眼中,静静地观察世间百态,是他职责所在。 他吃完了盆内所有的东西,然后安安静静地离开了,走到了明亮的街道上。 “妈妈,明天我想要吃慕斯!” “乖乖的妈妈就给你买。” “真是的,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这是事实啊,德斯林先生。” 他转过头,听另一边的声音。 “感觉不是很合我口味。” “那咱们去下一家吧。” “滴滴滴滴” 萨克尔疑惑地停下。 “滴滴滴滴” “什么声?” “滴滴滴滴” 这种声音一直不停地从那边传来,以往这样的声音不少见,但今天这个,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很像是人在用硬物敲打桌面,并且有着非常奇怪的节奏,就像是在将桌面当做乐器,弹奏一首曲子,还不是一般的曲子,听着不像是流行歌曲。 萨克尔透过窗户看向里边,发现了敲打桌面的人。 是一个蓝发的小女孩? 而敲打桌面用的,是一只样式非常精致的宝珠笔。 她准备在纸上画些什么。 她转头了。 看见了注视她的萨克尔。 这时,他才注意到她同时拥有蓝色的睫毛和蓝色的瞳孔。 简直就是蓝色的化身。 但同时也感到害怕,因为他被发现了,还裹着披风,神神秘秘的,肯定会遭到怀疑。 蓝发少女推开了门,但萨克尔并没有离开,他想着要说明情况,先开了口,却被对方打断了。 “我不” “你是听到我敲打桌面的声音了?” 萨克尔当然会感到诧异,因为他深知,站在这里的常人是听不见她敲打桌面的声响的,更何况那样的声响很微小,意味着他的一切都被这个女孩看穿了。 这个比自己矮上两个脑袋的小不点。 “你是?” “嘘。” 蓝发女孩用手抵着萨克尔的嘴。 “要不要进来看看书?” 这时候萨克尔才发现,这里是一家书店,奇怪的点在于,店内只有她一个人。 “我没什么书要看的。” “来看看嘛。” “呃” 他不清楚是什么状况,竟然有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拉着自己进书店看书,气氛还是如此的怪异。 到底是什么人。 他不敢轻举妄动,还是跟着女孩走到了店里。 “这是一家很棒的书店,有着很多有意思的小说,你最喜欢的是哪一本?” “那个,《卡尔东与苹果梨》。” “很有品味嘛。” 无端地夸赞,这里的一切都是无端的。 蓝发少女坐回她原本的位置上,继续读着一本言情小说,那只宝珠笔或许不是她用来写字的,而是用来转笔排解焦虑的。 “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是奇怪的陌生人。” “那你说我为什么带你进来呢?” “谁知道你想的什么?” 他不耐烦地嘀咕。 “萨克尔·罗姆尼,厄瑞波斯国立学院的天才学生呢,真好,真好。” “” “别激动。” 萨克尔已经准备打开那进行攻击了,蓝发少女对他而言极有可能是威胁,甚至很有可能是对手派来暗杀自己的刺客,或是打听情报的委托人。 对手艾克·拉维尼。 “是艾克·拉维尼派你来的?” “不是。” “那你这一连串古怪的举动居心何在?” “嗅到书香,人会冷静一些,但你比我想象的要警觉呢,亦或是,你看到了我不一样的一面?” “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气场,甚至连传奇魔法师都做不到,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可不是来暗杀你的,但如果我想那么做,也是很轻松的。” 她从高脚凳上一跳而下。 “” 萨克尔的动作有些迟疑。 “别担心,我不是来害你的,我只是想问问你,对阿波菲斯的看法。” “对陛下的看法?” “嗯。” “如果你觉得这里不方便,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换地方?换到” 四周发生了一些变化,街上人们的动作逐渐变慢。 还没等萨克尔说完,少女就将周围的空间雾化,随后从身体后方延伸出无限的如水般顺滑的物质铺满整个空间,那些物质延伸到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水泡外的时间从此停止。 ——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等等,时间静止了? 萨克尔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静止时间的力量,这是“剑”们独有的。 “您是” “别那么快就改变称呼啊。” “不,我只是觉得畏惧。” “有什么畏惧的?我不会伤害你,我也过着平凡人的生活,就把我当凡人看吧,好了,说说你对阿波菲斯的看法。” “我还不知道您是” “看来当初给你授奖的时候我不在场呢,初次见面,我叫薇尔,薇尔·普拉提科登,握个手?” “唔,噢您是‘塞列欧斯’大人吧?” 萨克尔伸出手,触碰薇尔的小手。 好冷,但却让人感觉很舒畅。 “不错的直觉,你是看到‘弥流’才这么认为的吧。” 虽然不知道从薇尔口中说出的弥流具体是什么,不过应该指的是形成空间时如水一般的物质。 “好了,闲聊就到此为止,在你眼中,阿波菲斯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还有一个问题,请允许我提问。” “真麻烦哎,问吧。” “您为何要特地找上我呢?” “萨克尔,你很聪明,你是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复呢?是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你的全部背景,还是彻底洞察了你的想法,甚至说,知道你手里的那里写的是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逼得萨克尔窒息。 说是他聪明,不如说薇尔的智慧远在自己之上。 她是如何在他无法察觉的情况下将一切都了解的? 最要命的是,她竟然会知道书里写的是什么,知道这件事的人绝对不超过五个。 “您是如何知道教典的内容的?” “” 她只是静静站着,以那双蓝色的双眼静静注视他。 似乎在说:“你问错了问题。” “我知道了,我会告诉您的。 在我严重,陛下是一位开明的君主,是一位励精图治的统治者,是心系天下的人。” 薇尔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 “您还想要听什么呢?” “萨克尔,你在面对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好了,我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答案。” “” “我不能告诉您。” 薇尔笑着摊手。 “你有听说过一种叫棘盾的兵器吗?它们的外形看起来就和普通的盾牌没有两样,但是呢,人若是站在盾牌的背后,就会感到异常痛苦,而站在盾牌前,却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唯有能忍受那份痛苦的人,才能操控那种武器,激发其作为防具的最大能力,棘盾往往倾注了工匠的偏激和阴暗于背面,它光明的一面却是如此坚韧。” 他愣住了。 空间四周的流水还在潺潺流动,却不发出一点声响,就像是从这里传出的全部声音都被其吸收了一般,空间里静的可怕。 “薇尔大人,虽然我不曾认识您,但您确实给了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嗯哼。” 萨克尔呼了一口气,准备说些什么。 【二】 萨克尔在成人礼上收到了一作为礼物,送他书的人不是别人,是他的父亲。 萨克尔的父亲从成年开始就开始在顿克里斯堡工作,并为其奉献了自己的一生,在很多人的眼里,没有人比他更懂阿波菲斯,更懂顿克里斯堡的工作原理。 因为从出生开始就被无边的黑暗包覆着,便不曾向往光明,一生一世只忠心于守护自己的那片黑暗,如果那片黑暗给予民众守护和希望,即使再也看不见光芒,他也心甘情愿。 这,是父亲的全部。 父亲将自己对阿波菲斯全部的忠诚全部嵌进了这,也就是被他奉为教典的东西。 这在记载着父亲的一切的同时,也被当做是法器使用。 但是不久后,父亲被人杀害了。 萨克尔无法理解,为何在为自己的祖国奉献了一切的时候,还会有人对自己下杀手。 凶手最后虽然是被抓获,但萨克尔失去了那位疼爱自己的父亲,在他的印象中,父亲除了有些挑食,嘴上长着硬硬的胡须,在亲吻的时候会扎到脸以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在萨克尔最阴暗的时刻,是阿波菲斯大人来救他的。 经历那件事后,萨克尔终于意识到,为何父亲要将自己的全部奉献给厄瑞波斯,因为这片土地值得其投注心血,因为阿波菲斯这位皇帝,是比肩神明的存在。 就算顿克里斯堡很久没有传出陛下的重要消息,萨克尔依就坚信着,坚信着阿波菲斯大人是关心着大家的。 但最后揭示真相的是父亲交给自己的教典。 这时萨克尔才知道,原来父亲把教典交给自己的目的不是让自己再度奉献自己的一切,萨克尔把一切都搞错了。 这个国家需要阿波菲斯,需要那位比肩神明的大人,而不是现在那位,为情所伤,为情所痴的旧时代的悲剧人物,父亲是希望萨克尔,解开陛下的心锁。 他就是以这样的心态,一直走到了今天。 教典上父亲写下的文字,具有向萨克尔传递真相的能力,所以他才会将其一直抱在怀里。 棘盾的正面,即是阿波菲斯和厄瑞波斯表面的无恙,背面,则是阿波菲斯的心结,持有棘盾的人,会感受到疼痛,而站在棘盾外的人们,全然不知持盾者的痛楚,形成了认知偏差。 陛下绝不能误入歧途,厄瑞波斯应是阿波菲斯的厄瑞波斯,厄瑞波斯必须要在阿波菲斯的注视下,萨克尔如此想着。 【三】 “所以你认为你的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没有神明那么无所不能,但在不存在神明的阿莱亚,他永远是我心中的神明,即便是为情所伤,即便是被其父所伤,也依然坚持着等待她,一直到今天,这也是很让我敬佩的,不是吗?” “‘剑’永远不是神明,萨克尔,你明白了。” 萨克尔微微地笑。 “您问我这些,是想要救下陛下吗?” “” 薇尔迟疑了。 她根本不是想要救出阿波菲斯,救出欣特莱雅,她只是不想让艾克和他受伤害,但如今需要斟酌的事情更多了,她不在乎阿波菲斯怎么想,不在乎他到底处于怎样的痛苦中,但若是真的那样,也太自私了。 至少对于厄瑞波斯成千上万的人来说,阿波菲斯永远是他们的神明大人。 “那就以厄瑞波斯全体人民的名义,救出你的陛下吧,救出你们唯一的,无上的主。” “……谢谢您。”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 薇尔看似疲惫地闭上眼,随后空间破碎,时间又恢复了正常。 “之前” “走吧走吧,换个地方。” 薇尔就像是催促地推着他出去。 一旦时间继续流逝,阿波菲斯就能看见和听到这里发生的一切,若是太显眼,会被他抓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