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林回到家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屋里也没亮灯。下班到现在没吃东西，肚子饿的厉害，但厨房里锅灶冰冷，什么都没找到，只好去睡了。
回到北屋没敢开灯，摸索着脱了外套、鞋袜，悄悄的上了炕。女儿雨霏睡梦里还在抽泣，这丫头今天是受了大委屈，杨成林轻轻的摸了摸雨霏的额头，心里颇不是滋味。孩子妈哪去了？杨成林心头疑惑，炕上摸了个遍不见邢桂兰。杨成林大吃一惊，连忙拉开了灯，拉开灯的一瞬间杨成林“啊呀”一声从炕上摔了下来，杨成林跌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窗户的方向，只见窗前坐着一人，低垂着脑袋披头散发，两只红红的眼睛藏在头发后面，隐隐约约透着毒辣辣的狠劲，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杨成林只感觉自己后脑勺一股灼热的血流“吱啦”一下越过头顶直冲脑门，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冷的打颤……杨成林是无神论者，从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之说，但此刻猛然间看到眼前情景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杨成林惊魂未定，炕上的雨霏也被自己刚刚那一声惊叫吓醒，雨霏先是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待看到眼前的情形时“哇”一声哭了出来，连滚带爬的缩在炕角，全身发抖，一边哭一边大声喊：“鬼呀、鬼呀，鬼别过来，爸爸打鬼、爸爸打鬼呀……”凄厉的哭声击碎人心。
看到这父女二人的情形，那人“嘿嘿”的冷笑起来，幽幽地说：“婊子养的杨成林，你还知道回来呀？你咋没死外边呢？”
这骂声一出，杨成林怒不可遏，极度的恐惧瞬间化为极度的愤怒，杨成林冲上去一把揪着衣领把整个人提了起来，抡起巴掌朝那人劈头盖脸的打起来，一边打一边骂：“邢桂兰你个狗日的，你他妈的作死！”
雨霏此时已经知道眼前这个恐怖的“鬼”是自己的妈妈，但她却无法停止自己的哭泣，那个让人肝胆俱裂的鬼影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爸爸妈妈此时的厮打怒骂也让她不知所措……
邢桂兰此时也张牙舞爪的和杨成林厮打起来，女人一旦动起手战斗力和嘴上功夫一样了得！没几下就把杨成林抓的满脸血污。一边抓还一边骂：“你个婊子养的，你当然想让我死了，我死了好给你在外边找的婊子腾地方啊！我呸，你想都别想！我熬死你！”
像每次骂战最终是杨成林败北一样，肉搏也没占到半点便宜。杨成林的衬衣已经被撕成了布条，脸上的血迹触目惊心！邢桂兰的脸也被扇的红肿，脖子上有清晰的紫红色的勒痕。
两人终于打累了，各自倒在一边。雨霏哭的声嘶力竭，嗓子都喊哑了，胸口剧烈起伏的在抽搐，满脸的泪水与口水。但两人谁也顾不上孩子，都在各自的仇恨里恨不得弄死对方。
过了许久，杨成林把躲在炕角还在抽泣的雨霏揽过来搂在怀里，用粗糙的大手擦了擦哭的通红的脸蛋，搂着爸爸的胳膊，孩子哭着睡着了。这一天这孩子都经历了什么？先是被妈妈当作出气筒暴打、晚上又极度惊吓，不用问，睡前肯定是饿着肚子上的炕。他们两口子肆意厮打的时候，早已经忘记了这是一个仅仅不满五岁的孩子！
……
第二天早晨，杨成林到巷子口买了两根油条，打了一饭盒豆浆回来。雨霏忙不迭的把油条豆浆一股脑的往嘴里塞，眼神恐慌且害怕，紧张的一会看看爸爸、一会看看妈妈。邢桂兰看着孩子的吃相，嘴角又浮着一丝冷笑：“哼！猪一样，饿死鬼投胎！”
刚吃了半根油条的雨霏听到妈妈的话马上停了下来，默默的把油条放回了盘子里，低着头摆弄自己的衣角。过了好一会，看着即将准备出门的杨成林说：“爸爸，别上班！”
杨成林听到这里，心底一沉，他很清楚知道孩子为什么这么说，但他没得选择！他今天是多么不愿意出现在车间里，他是多么不想再次成为别人窃窃私语的对象，和私底下嘲讽的笑料！
摸了摸雨霏的头，杨成林像往常一样出门了。
看着爸爸出了大门，雨霏迅速地离开了饭桌，径自跑向院子里那间堆满了煤和柴的彩钢房，关起门躲了起来，透过门缝她看着妈妈把盘子里的油条和饭盒里的豆浆一点不剩的吃完了，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舔了舔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