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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离谷(1 / 2)

蝉鸣时断时续,水池里不时有鱼儿跃起,眼见着刚刚泛起几圈水晕,池旁的竹丛忽然起了风,雨点就“噼噼啪啪”打了下来。没过多久竹丛尽头传来一阵喧闹,道一骂骂咧咧抱着头飞奔而来,接着无往也慢悠悠的踱过竹丛。刚跑到屋檐下,道一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撩起衣角不停的扇风。

“我的好师兄哎,你倒是快走几步,看你淋的跟河里的老鳖似的!”

听到师弟又讲俏皮话无往憨憨地笑了起来,紧走几步坐在了檐下的护栏上,抬头望了望天色,猛然间记起什么似的,赶紧掀开外袍解下了护在胸前的一筐草药。看着无往挠挠头又要憨憨的笑起来了,道一不怀好意地说:“师兄,昨晚的鱼汤香不香?”

“什么鱼汤啊,我怎么不知道?”

看着无往一脸认真的样子,道一故意说:“就是我们那天在瀑布前面山涧里好不容易抓住的那条怪鱼,听说长了一百多年啦······”

“哇,鱼能活这么久倒是罕见,师傅就给吃啦?”

“你个呆瓜,师傅怎么舍得吃,都给那小子啦,哎,也不知道师傅是否老糊涂了···”

“师傅也不叫我们,不过师傅做事总有他老人家的道理···”

“有什么道理!那小子狗命好呗。”

“也是啊,中了蚀心散的毒还能活过来,真是命大啊”

“命大个屁,师傅把家底儿都用上了,寒蛭什么时候拿出来过?!”

“哎,对了,师弟,你说那人天天被寒蛭吸血怎么还好好的?”

道一听到无往问这个问题显然有些得意,故意卖个关子:“师兄说笑吧,师兄怎么会不知道?!”无往本来就是一脸苦瓜相,被道一这么一问,脸上的赘肉顿时挤作一团活像一颗风干的核桃,道一暗暗发笑,继续说道:“你听过“不可说”吗?”

“什么是“不可说”?没听师傅提起过。”接下来道一绘声绘色地讲了一段空寂僧的往事,实在是让听者错愕。

那一年风调雨顺,到了麦黄六月关中一带人人脸上洋溢着笑意,秋闱时节渭城一夏姓人家连中两位举人,这家的老爹欣喜异常想着给两个儿子各娶一房妻室,也好在年前凑个四喜临门。于是多方托人,先给大儿子觅得三原马大户的独生女儿,到了二儿子一时难有合适的,有人就举荐了世代行医的康家的小女儿。这小女儿自幼随父诊病抛头露面惯了的,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大家闺秀,只是眉目娇媚身段也十分风流,在渭城周边算得上艳名远播了,夏老爷儿媳要得急,又听说康家的医声尚可,也就勉强同意了这门亲事。

礼已议完,彩也纳定,年底要过门了,康小姐却遇上了一桩麻烦事。那天薄暮康小姐像往常一样在后院与柴犬戏耍,突然间柴犬发疯一般从侧门飞跑出去,康小姐紧紧追赶,才出门就看到它扑倒了一名过路的读书人,片刻间就在读书人的肩头咬下一口。咬完那人柴犬扭头就跑,跑着跑着直直冲进街角池塘,扑腾几下就溺死了。这一切看的康小姐目瞪口呆,愣怔了一会儿,才记起路边还躺了一个受伤的男子,赶忙喊来丫鬟,两个人连拖带拽才把那人扶进药房。

见这读书人只是受到惊吓,有些萎靡不振,康小姐就安排丫鬟煎了一副疏风解毒的方子给那人服下。然而药水下肚过了一个时辰,却还不见醒来,渐渐地那人头上竟冒出大颗的汗珠,嘴角涎水直淌,满口说起了胡话······康小姐见状赶忙翻翻那人的舌苔,双指搭脉仔细诊断了起来,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叹口气无奈地对丫鬟说:“快去喊老爷来吧”。康老爹来了也没瞧出什么所以然来,问了问女儿事情的来龙去脉,慨叹一声“听天由命吧”,就又开出熄风解痉的方子,安排丫鬟去煎药。

可怜这读书人一躺就是三天,也没有像被疯犬咬伤的寻常人一样在两天内死去,只是沉睡不醒,说一些胡话。康小姐既好奇病症又带着歉意,白天晚上总在床边守着,看着读书人因痛苦挤成一团的面庞,时常默默流下泪来。

“这眉目要是舒展开来该是多俊朗啊,只可惜不知道名姓,却要死在这里了···”康小姐偶尔喃喃自语。

又过了十几天,康小姐一日比一日憔悴,没想到读书人却自己醒了过来。一路小跑到药房门口,康小姐一时有些犹豫,见那人虚弱地靠在床头,她的脸瞬间就红了。康老爹来瞧过几回,觉得那人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身子虚弱需要将养几日。康小姐却完全不过来了,只是要丫鬟早晚到药房探视一番。

“芍药,生中岳川谷及丘陵,二月、八月采根,曝干···”那日清晨康小姐在晾晒药材,耳畔传来《别录》里的句子,猛然回头原来是那个读书人。

“小生,咳,咳,今日专程向小姐致谢,多谢搭救!”那人气踹嘘嘘半天才把这句话说完。

“相公也通医理?”

“略略知晓一些,只是生性顽劣对家学继承不多”

“相公是医药世家?!”

“家祖的医声在汉水两岸倒是有一些人知晓的”

······

两人问来答去,康小姐才知道这读书人姓柳生长在汉中的医药世家,本人却无心杏林,平生只爱游历山川,此次行经渭城只为凭吊关中古迹。此后二人常常谈医论药,柳相公动辄就有奇谈高论,又辩得康小姐心服口服,日子渐久康小姐竟有些恋慕柳相公的学识。

入冬时节柳相公早已经彻底恢复,然而似与康小姐恋恋难舍,仍赖在康家逡巡不去。没过几日康家上下开始准备小姐的婚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多日不见柳相公,康小姐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黄昏时无意间望见丫鬟在收纳白芍终于忍耐不住急匆匆地跑向药房。二人四目相对有千言万语都不知从何处开头,还是柳相公打破僵局:“跟我回汉中吧······”康小姐一时愣怔,转身而去。

晚饭过后柳相公突然辞别康老爹,独自消失在夜幕中。

到了出嫁的前一晚,康小姐望见镜子里的自己正默默落下泪来,窗户缝隙突然递进来一张纸条,上书“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又写时间、地点。

康小姐到约定的地方已是后半夜,月光明亮,清晰映照她的身姿,也勾勒出一个不大的锦盒,正被她紧紧护在胸前。柳相公从树影斑驳中走出的时候,手里握着一把钢刀,早已被鲜血浸透。

“留下那个盒子,放你走!”

康小姐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搜遍康家上下,原来在你手里···我已杀了你全家,快逃命吧···”闻听此话,康小姐心中一震,泪水一齐涌出,然而她还是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

“你快走吧···化身谷要的东西你们留不住···”柳相公背过脸去,不想再多看这女子。

一时间陷入沉默,冬夜的风一阵紧似一阵,仿佛要将寒意刺入骨髓。

“忘了我吧,我在你家的三个月只为这个锦盒···”康小姐双眼圆睁,泪水在血丝间游走,点滴滑落。

又僵持了半天,柳相公决心就此离开,扭头就走,刚迈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等一等,让我再看你一眼”

柳相公转过身的时,看到了放在雪地上的盒子,也看到了康小姐孤身离去的背影。

讲到这里的时候,远远传来了空寂僧的咳嗽声,道一赶紧闭上了嘴巴,催促无往一起走开。空寂僧缓缓而来,路过中毒汉子窗前时随口说了句:“听明白了没有?年轻人···“

人世间最可怕的事莫过于春花落尽,秋草遍生。

柳念心坐在大石上看日出,山风渐渐起了凉意;她从峰顶一路飞跑,足迹都留在了衰草里;她流连花丛,羊角花一时翻飞,飘过肩头,洒向泥土···一个季节过去了,不知吕大哥是否被救活···默默想着又来到了六根峰的断崖边。她期盼着哪一天她来到断崖边的时候,吕大哥正好爬上峰顶···日子久了,她只希望有人能从谷底带来吕大哥的消息···到现在她只是习惯性的来这边走走,只要谷底没有传出吕大哥的消息,她就坚信吕大哥应该还活着。

这一天她在断崖边枯坐了一天,夕阳彻底融化在六根山乱花中的时候,她的脸上忽然涌起红霞,她记起了那个山洞,想起了吕大哥曾经低低地对她说“夜里风大,姑娘当心···”

山花随夜风肆意起伏,六根峰在野花的清香中缓缓沉入夜色。山脚一块磐石在蒿草中隐现,磐石上正站着一名矫健的汉子,酱紫色的面庞专注地望着远方出神,风中夹杂着落叶不时扑打过来。在一片宁谧中,突然有一只受惊的山鸡腾空而起,叶旗引弓搭箭,“嗖”的一声山鸡应声而落。看到猎物中箭总有一股莫名的兴奋,叶旗健步如飞向山坡奔去,当他快靠近山鸡的时候,一个身影迎面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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